第229章 番外七:渡口摆渡婆的船桨
她记得母亲就是握着这把桨,船板在水里颠得像片落叶,舱里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也就是后来的苏烟烟外婆,哭得嗓子都哑了。
追兵的箭“嗖嗖”射过来,有三支穿透了船板,其中一支正扎在桨柄上,箭簇带着倒钩,把木头豁开个血淋淋的口子。
母亲当时背对着箭雨,把婴儿紧紧护在怀里,血顺着箭头滴进水里,染红了半条河。
阿月那时才八岁,缩在船尾吓得发抖,只听见母亲咬着牙喊:“划!往人类那边划!”
直到船靠了岸,母亲才松开手,枯瘦的手指指着桨上的箭:“记着……船是渡人的……不是分人的……”
风吹过船板,带着水汽的凉。
阿月眨了眨眼,把眼角的潮气压下去。
桨柄上的锈箭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当年母亲的血早就渗进了木纹,和后来添的汗渍、露水混在一起,倒让这老松木生出了新的韧性。
她忽然觉得,母亲的声音其实一直没走,就藏在桨叶划水的“吱呀”声里,陪着她渡了这一辈子的船。
船“咚”地轻撞上岸边的木桩,阿月把缆绳往桩上绕了三圈,打了个结实的结。
苏烟烟先跳上岸,转身朝梵西伸出手,他握住她的瞬间,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团,密得连风都钻不进去。
张老汉挑着空筐从旁边走过,笑着打趣:“小年轻就是黏糊。”
苏烟烟红了脸,反手拍了下梵西的胳膊,却被他顺势攥住了手。
她回头朝船上喊,声音脆得像挂在檐角的风铃:“阿月婆,明儿我给您带新烤的饼干!黄油味的,我娘说您准爱吃!”
阿月正弯腰收拾船板上的桂花糕油纸,闻言直起身笑:“可别让你娘累着。”
阳光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亮闪闪的,“我这老骨头,就等你们的甜东西呢。”
苏烟烟使劲点头,被梵西拉着往前走时,还回头挥了挥手。
两人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一直拖到渡口的石阶下,像根没断的线。
阿月挥了挥手,帕子的一角在风里飘。
看着苏烟烟和梵西的背影踩着阳光往前走,银灰色的发梢和洗得发白的棉布衫渐渐融进光晕里,像幅被晒暖的画。
老松木船在水里轻轻晃,船帮撞着木桩发出“咚咚”的轻响。
桨柄浸在刚漫上来的水里,那些人类的汗渍、血族的气息被泡得更深了,顺着木纹往深处钻,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颜料。
左边那滴慢慢晕开,是人类村庄炊烟的淡青;
右边那滴漫过来,是血族城堡月光的银白。
两种颜色在木头上缠缠绕绕,最后混在一起,成了种说不清的温柔的灰——不冷,不热,像此刻刚漫过船板的晨光,把渡口的石墩、岸边的草、水里的波纹,都裹在一片暖暖的光里。
阿月把桨往船板上一搁,“吱呀”一声,像是木船在叹气。
她摸出那块没吃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甜香漫在舌尖,倒觉得这灰扑扑的光里,藏着比糖更暖的东西。
她蹲下身,粗布帕子重新握在手里,“沙沙”地蹭过桨柄。
磨到那半支锈箭时,帕子的动作不自觉放轻了,像怕惊扰了什么。
锈迹被蹭下薄薄一层,露出底下暗红的木头,混着阳光看,竟像凝住的血。
恍惚间,仿佛有个温柔的声音从雾里飘来,轻得像母亲当年梳她头发时的呢喃:“你看,船划到了,人就能上岸了。”
阿月的手顿了顿,帕子停在锈箭上。
水面波光粼粼,刚才苏烟烟和梵西并肩走远的方向,炊烟和灯火正慢慢融在一处。
她笑了笑,继续磨桨,帕子蹭过木头的声响里,像藏着一句没说出口的应答:“嗯,娘,我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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