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荡碎了时光
“漂亮叔叔！”
舒知约那声惊喜的叫喊，打破了两个成年人之间无声对峙的僵局。
容肆惯常冷峻的面容上，肉眼可见地柔和了几分。
舒昀心中的震惊席卷而来——儿子怎么会认识容肆？！
不等她理清头绪，舒知约已经几步跑到容肆腿边，仰着小脸，兴奋地回头对舒昀说：“妈妈！就是这个叔叔！今天上午在剧场，坐在我旁边的！”
原来是他！
真的是他。
舒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世界怎么会这么小？
小家伙显然没察觉到大人间的别扭，他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又转向容肆，非常有礼貌地请求：“叔叔，我和妈妈想修院子里的秋千，可以借您的工具用一下吗？”
容肆的目光这才从舒昀身上移开，低头看向腿边这个小不点。
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便走回了自家院子。
没过多久，他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分量的工具箱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直接将工具箱递给眼巴巴的舒知约。
他只是提着箱子，目光再次落回舒昀身上，习惯性地等待她的安排。
舒昀看着那个装备齐全的工具箱，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容肆出现在这里，看起来丝毫不像是短暂度假的游客，倒更像是在此常住。
“叔叔！”舒知约看着那沉甸甸的箱子，想到妈妈纤细的手臂，立刻有了新主意，他扯了扯容肆的裤腿，奶声奶气地央求：“那个箱子好重呀！我和妈妈可能拿不动……叔叔，您能不能帮我们一起修秋千呀？”
这话终于让容肆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眼前的孩子身上。
他蹲下身，几乎是平视着舒知约。
像。
太像了。
那眉眼，那鼻梁……简直和他小时候照片里的模样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只是，这张缩小版的脸上，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温柔与灵动。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他知道舒昀有多反感被人窥探隐私，尤其是关于孩子。
所以他从未派人去查过这个孩子的任何信息。
再加上上次在酒店，舒昀那句淬毒般的“不能是你弟弟的吗？”，更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让他不敢去求证，生怕得到的答案是他无法承受的。
“那……”舒昀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她看着容肆，“这位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修一下秋千？”
容肆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他转身回屋换了一双更方便活动的便鞋，然后提着工具箱，沉默地跟着舒昀母子，走进了隔壁的院子。
秋千很快就被稳稳当当地组装好了。
舒知约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
舒昀轻轻推着他，秋千缓缓荡起，小家伙开心得咯咯直笑，不忘喊道：“谢谢叔叔！”
看着儿子灿烂的笑容，舒昀心里也软成一片。
她去屋里接了杯水，递给坐在一旁木凳上休息的容肆。
“谢谢。”容肆接过，喝了一口。
舒昀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凳子上坐下，目光望着荡秋千的儿子，状似随意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肆语气依旧简洁：“之前来Y国的时候，买下了隔壁。”
舒昀追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2020年。”
2020年。
正是她带着出生不久的知约，狼狈地来到Y国的那一年。
她转头看向他，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他一直都在看着她。
他察觉到了她今日的不同，褪去了明星的光环和时刻的戒备，穿着随意的运动装，头发松松挽起，眉眼间是难得的松弛。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状态的舒昀了。
两人对视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妈！叔叔！”这时，舒知约从秋千上跳下来，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到两人中间，一手拉住一个，兴奋地提议：“我们一起坐上去试试吧！这个可以坐三个人！”
面对孩子热情的邀请，两个心思各异的成年人无法拒绝。
于是，在这栋异国海滨小院的苹果树下，在那架刚刚诞生的双人秋千上。
容肆和舒昀一左一右坐在两端，舒知约心满意足地坐在他们中间。
秋千缓慢地前后摇曳。
海风轻柔地拂过，头顶的苹果树枝叶沙沙作响，间隙里透下破碎的金色阳光。
舒知约开心地哼着幼儿园新学的不成调的歌谣，小脚丫随着秋千的节奏一晃一晃。
秋千荡啊荡，仿佛荡碎了时光。
容肆和舒昀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于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各自移开。
望着中间那个哼着歌的小小身影，一种强烈的酸楚同时袭上两人的心头。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分开，眼前这般温馨寻常的场景，会不会就是他们生活的常态？
这个念头灼烧着他们的心脏。
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湿热。
他们都是极其擅长控制情绪的人，那湿意仅仅是在眼眶里打了个转，便被强行逼退，只剩下微微发红的眼角，泄露了心底滔天的波澜。
随即，更深的清醒如同冰水浇下。
没有如果。
而且，即便没有分开，他日理万机，全球奔波。
她身处聚光灯下，行程密布。
这样宁静的午后，恐怕也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侈。
就这样，谁也没有再说话。
秋千静静地荡着，从日头西斜，荡到暮色四合。
舒知约哼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脑袋一歪，靠在舒昀身上，带着微笑沉沉睡去。
舒昀停下秋千，拿过早就放在旁边的小毯子，仔细地盖在自己和儿子身上。
容肆没有动，依旧沉默地坐在另一端。
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暮色中的秋千上。
两个人各怀心事。
所有未尽的言语都消融在这片渐浓的夜色里。
直到容肆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不得不接的国际视频会议。
他站起身，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舒昀点了点头，没有看他。
容肆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很快融入院子的黑暗中。
舒昀抱着熟睡的舒知约回到房间，将他安顿在床上。
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餐。
趁着锅里水煮开的间隙，她靠在料理台边，拨通了秦筝的电话。
电话接通，秦筝的声音传来：“喂？到地方啦？”
舒昀握着手机，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空，和隔壁院子里隐约透出的灯光，沉默了几秒，才用自嘲的语气轻声问道：
“阿筝，如果我说，我还是喜欢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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