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博物馆的暗门
出租车停在博物馆后巷时,路灯正好熄灭一盏。姜野推开车门的动作比陆沉快半拍,她先一步踩上人行道,鞋底碾过几片枯叶。灰烬抱着仪器箱跟下来,没说话,只把读取器屏幕朝向陆沉。三道重叠的波峰在黑暗里泛着微光。
“闭馆两小时。”姜野压低声音,“正门有保安巡逻。”
陆沉把背包往肩上提了提,铜镜隔着帆布传来持续震颤。他没接话,径直走向西侧围墙。那里有段排水管,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留着几道新鲜划痕。灰烬蹲下身,指尖蹭过管壁,沾到一点蓝色漆皮。
“铃铛会的人爬过这里。”他把漆屑装进证物袋,“不超过半小时。”
姜野已经攀上墙头。她倒挂在檐角,伸手拽住陆沉的背包带。两人落地时没发出声响,灰烬紧随其后,读取器突然发出短促蜂鸣。陆沉立刻按住背包,铜镜的震动幅度正在加大。
埃及展区在二楼东侧。他们贴着消防通道的楼梯扶手往上走,转角处有扇虚掩的员工门。姜野用发卡别开锁舌,门轴转动声被她用手掌捂在门框里。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忽明忽暗,应急灯管接触不良的滋滋声混着读取器的电流音。
灰烬突然停步。他举起读取器对准天花板,屏幕上的能量曲线骤然拉升。“头顶有东西。”
陆沉抬头。通风管道的百叶窗缝隙里透出暗金色微光,和铜镜共鸣时的颜色一致。姜野抽出腰间的****,刀尖挑开百叶窗卡扣。管道内壁布满焦黑指痕,像有人徒手扒着铁皮爬行过。
“气味不对。”陆沉突然说。他摘掉手套,手指抚过通风口边缘的灼痕。灰烬凑近闻了闻,脸色变了。
“和赵衍牺牲现场一样。”灰烬的声音很轻,“铃铛会用过高温切割器。”
姜野已经撬开展厅侧门。埃及展区的射灯全部关闭,只有应急照明勾勒出木乃伊棺椁的轮廓。陆沉刚踏进门槛,背包里的铜镜突然撞向他的脊背。三面镜子同时发出嗡鸣,金光从拉链缝隙喷涌而出,在北墙投射出石门虚影。
“在壁画后面。”灰烬调出读取器的热成像图。墙体温度比周围高五度,门框位置的热斑呈矩形分布。姜野摸到壁画边框的雕花凹槽,指甲抠进缝隙时带下几粒石膏碎屑。
“机关在左下角。”她扭动青铜蛇头浮雕,石壁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灰烬突然扑过来撞开陆沉,一道红外线从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横扫而过。警报器没响,但读取器屏幕跳出红色警告框。
“铃铛会改过安保系统。”灰烬扯开领口的纽扣,露出藏在衬衫下的信号***,“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陆沉推开壁画。石门显露的瞬间,铜镜脱手飞出,悬浮在门缝前旋转。门框上的焦痕蜿蜒如蛇,他伸手触碰的刹那,后颈汗毛全部竖起。那股熟悉的焦糊味钻进鼻腔,带着赵衍最后时刻呼出的气息。
“别碰那个。”姜野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却把陆沉往后拽了半步。灰烬趁机将***贴上门框,三枚铜镜的金光突然暴涨,石门缝隙里渗出更多黑烟。
“他们在里面留了东西。”灰烬盯着读取器上跳动的数据,“能量残留指向地下三层。”
石门缓缓开启时,陆沉甩开姜野的手。他跨过门槛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靴底踩碎了几片散落的铜铃碎片。灰烬想跟进去,却被姜野拦住。
“你去切断主电源。”姜野把***塞给灰烬,“我跟着他。”
通道比想象中宽敞。两侧墙壁嵌着发光的楔形文字,每走十步就有具干尸靠墙而立,空洞的眼窝追着活人的脚步。陆沉数到第七具干尸时,铜镜突然急转方向,金光聚焦在干尸手中的陶罐上。
“等等。”陆沉掰开干尸僵硬的手指。陶罐底部刻着铃铛会的标记,罐口塞着浸透血迹的棉布。他掀开布料,里面是半截烧焦的指骨,指甲缝里嵌着博物馆的工作证碎片。
姜野用电筒照向工作证。照片上的人穿着白大褂,名字栏被血污覆盖,但胸牌编号清晰可辨——正是陈远实验室记录里的文物修复师。
“他们拿走了活体样本。”姜野踢翻陶罐。指骨滚到墙角,撞出清脆声响。通道尽头的石阶突然传来脚步声,节奏缓慢,像拖着什么重物。
陆沉把铜镜举到胸前。金光刺破黑暗的瞬间,台阶上的人影举起双手。那人穿着铃铛会的制服,胸口却别着博物馆的访客证。他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只涌出黑色黏液。
“跑!”姜野拽着陆沉后退。那人影的脖颈突然裂开,数十条铜铃串成的锁链喷射而出,擦着陆沉耳际钉入石壁。灰烬的声音从上方通风管传来:“B2层配电室失火,他们故意引你们下来!”
陆沉反手抽出消防斧。斧刃劈断第一根锁链时,铜镜的金光突然黯淡。第二根锁链缠住他脚踝的瞬间,他看清了袭击者制服下的皮肤——那是用博物馆蜡像熔化的蜡油重新浇筑的人形,眼眶里嵌着真正的瞳孔。
姜野的匕首扎进蜡像胸口,刀尖碰到硬物。她拧转刀柄撬开胸腔,里面是团蠕动的电路板,中央芯片印着柳沉舟的签名。蜡像突然抱住姜野,高温从它体内爆发,融化蜡油滴在她作战服上滋滋作响。
陆沉挥斧砍断蜡像双臂。铜镜重新亮起的刹那,他看见石阶转角闪过半张脸——姜澈的侧脸,嘴角挂着和姜野一模一样的笑纹。斧头劈进石阶的轰响盖过了他的呼吸声。
灰烬从通风管跳下来时,手里攥着截烧焦的电缆。他把它塞进蜡像胸腔,电路板爆出一团电火花。蜡像松开姜野的瞬间,三人冲上台阶。身后传来玻璃爆裂声,展柜里的法老面具纷纷碎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监控探头。
“他们录下了全过程。”灰烬喘着气撕掉衬衫下摆,给姜野包扎烫伤,“柳沉舟要让所有人看见天选者毁坏文物。”
陆沉把铜镜塞回背包。金光彻底熄灭前,镜面映出他左眼瞳孔里跳动的火苗——和赵衍牺牲那晚,消防头盔面罩反射的火焰一模一样。姜野抹了把脸上的蜡油,突然笑了。
“哥在等我们犯错。”她踢开挡路的碎玻璃,“那就让他看个够。”
灰烬按住读取器狂闪的警报灯。地下三层的能量峰值正在回落,但博物馆正门方向传来引擎轰鸣。至少三辆黑色轿车碾过花坛,车顶架着探照灯。
“铃铛会的净化部队。”灰烬把***调到最大功率,“现在出去就是活靶子。”
陆沉转身走向埃及展区深处。他在阿努比斯神像前站定,铜镜重新贴上神像胸口的黄金护甲。金光顺着护甲纹路流淌,神像手中的天平突然倾斜,较轻的托盘升起,露出底下旋转的青铜齿轮组。
“赵衍日记第37页。”陆沉扳动齿轮,“他说真正的钥匙不在镜子里。”
姜野凑近看齿轮齿数。三组齿轮分别刻着消防队编号、陈远实验室坐标、还有姜澈失踪当天的日期。灰烬突然按住最外圈齿轮:“别动!这是自毁装置。”
铜镜的嗡鸣变成尖啸。神像双眼射出红光,扫过三人面部。识别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整座神像向后平移,露出黑洞洞的升降梯井。腐臭味从井底涌上来,混着未散尽的焦糊气息。
“下去吗?”姜野摸出备用弹匣。
陆沉跨进升降梯。井壁的应急灯依次亮起,照亮下方三十米处的金属平台。灰烬最后一个进来,读取器屏幕映着他惨白的脸。
“平台上有生命体征。”他声音发颤,“不止一个。”
升降梯下降到一半时,铜镜突然炸裂。无数金色碎片悬浮在空中,拼出半句话:“找到第四面镜子——”字迹未完,碎片暴雨般砸向平台。陆沉护住头脸的瞬间,听见下方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个女人哼着走调的儿歌。
姜野的匕首抵住升降梯控制面板。她看向陆沉,后者正盯着自己左手的烧伤疤痕。疤痕在金光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青色,像有东西在皮下蠕动。
“唱儿歌的是苏晚。”陆沉按下急停按钮,“她在下面,而且清醒着。”
灰烬的读取器突然黑屏。升降梯卡在离平台五米高的位置,下方的女人停止哼唱。寂静里,陆沉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锁链摩擦声。他松开背包带,任由剩余两面铜镜坠向深渊。
“现在他们听不见了。”陆沉掰开控制面板,扯断三根彩色电线。升降梯猛地坠落,砸在平台上的巨响惊飞了头顶的蝙蝠群。女人笑声从右侧通道传来,伴随着茶杯磕碰的脆响。
姜野第一个冲出去。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苏晚坐在石桌旁沏茶,茶壶嘴冒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热气。她对面坐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脖颈上缠着铜铃锁链,正用染着蔻丹的手指翻动《镜渊录》残页。
“来得比预计早。”苏晚推过茶杯,“柳沉舟说你们会为赵衍拼命,果然没猜错。”
陆沉的视线越过她,落在石室中央的青铜鼎上。鼎内盛满粘稠液体,浸泡着三面铜镜的碎片。第四面镜子斜插在液体表面,镜框纹路与前三面完全相反。
旗袍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八音盒:“想知道赵衍怎么死的吗?他自愿走进这鼎里,换你们活到现在。”她指甲划过镜面,液体泛起涟漪,映出赵衍被火焰吞噬的慢镜头。
姜野的匕首脱手飞出,钉在旗袍女人眉心。刀尖穿透的瞬间,女人化作铜铃堆砌的傀儡,哗啦散落一地。苏晚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顺着她嘴角流下,在衣襟洇出地图形状的污渍。
“地图指向守夜人基地。”她放下茶杯,锁链从袖口滑出缠住陆沉手腕,“柳沉舟让我问你——是选救苏晚,还是拿第四面镜子?”
陆沉看向青铜鼎。液体表面浮现出姜澈的脸,嘴唇开合说着什么。灰烬突然扑向鼎沿,读取器残骸扎进液体里。鼎身剧烈摇晃,第四面镜子浮出液面,镜框纹路开始逆转。
“选镜子。”灰烬咳着血笑,“苏晚早被替换了,真的在守夜人手里。”
苏晚的锁链突然收紧。她脖颈皮肤裂开,露出底下机械齿轮。陆沉掰断锁链的刹那,整个石室开始坍塌。青铜鼎沉入地底前,他捞起第四面镜子。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赵衍戴着消防头盔的倒影。
姜野拽着他冲向出口时,灰烬留在原地没动。他正把读取器芯片塞进齿轮傀儡的胸腔,抬头对陆沉笑了笑:“替我告诉顾砚,观测之席的预言应验了。”
石室顶部砸落的巨石隔绝了视线。陆沉在最后一秒看见灰烬举起打火机,点燃了满地铜铃。爆炸气浪掀翻升降梯井的护栏,他们摔进下层展厅时,三辆黑色轿车正撞碎博物馆正门。
姜野吐掉嘴里的碎玻璃,把陆沉拉到恐龙骨架后方。第四面镜子在他掌心发烫,镜框纹路与前三面碎片产生共鸣,在空气中拼出完整的建筑投影——守夜人的幽灵船,正漂浮在城市地下水脉之上。
“灰烬用命换了三十秒。”姜野检查弹匣剩余子弹,“够我们杀到码头吗?”
陆沉把镜子塞进防弹衣内衬。投影消失前,他看清了幽灵船甲板上的身影——赵衍站在舵轮前,左手缺失的无名指戴着婚戒,和牺牲那天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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