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暗流上的体温计

存储卡随着医疗垃圾滑入环卫车。  叶清澜倚在803病房窗边，看着那抹红色的反光条融入凌晨的黑暗。

妹妹叶清柠明日采血的陷阱已在脚下张开。  李为民突然出现，带着温和的假面提出“体检”。  叶清澜指尖冰凉，却摸到体温计——这是她唯一能利用的武器。

夜色粘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沉沉地压在临江市中心医院的上空。

骨伤科病房409内，陈默僵直地靠在床头，耳朵捕捉着窗外每一种细微的声响。

垃圾桶被拖拽的闷响从楼下传来，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在凌晨的死寂里格外清晰。

那辆标着“临江环卫”的卡车启动了，尾部红色的反光条如同两粒微弱的火星，在路灯惨白的光晕边缘挣扎了一下，最终被涌动的黑暗彻底吞没。

存储卡走了。

陈默胸腔里那口憋了半天的浊气，终于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出来。

后背的病号服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他疲惫地闭上眼，眼前却不断闪过餐盒夹层里那张小小的纸条，娟秀而决绝的字迹——“老周可靠。垃圾车早6点。红色标记。”那字迹，他认得，带着骨子里的锋利，是叶清澜。

她是怎么做到的？803病房门口那铁塔般的看守，她是如何在严密监视下把这张纸条塞进餐盒夹层，再通过周玉梅的手送到自己面前？

这念头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来，勒得他呼吸一窒。越是细想，就越觉得那张看似逃脱的存储卡上，牵连着无数看不见的线，另一端深深勒进了叶清澜的骨肉里。

李为民那双藏在镜片后、时刻审视算计的眼睛，绝不会漏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窗外，最后一点引擎的余音也彻底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803病房，同样是无眠。

叶清澜悄无声息地侧身站在厚重的窗帘缝隙边。从这个角度，她能勉强看到楼下医院后门通道的情况。那抹熟悉的红色反光条消失的方向，正是垃圾转运车的必经之路。

成了。她绷紧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松弛了半分，但这半分松懈瞬间又被更沉重的阴影覆盖。代价，必然是有的。

她缓缓转身，走向病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脸颊那块精心贴着的肤色胶布边缘，传来细微的麻痒感，仿佛下面藏着的微型发射器在隐隐发烫。这不是错觉，是高度紧张后肌肉不自觉的抽搐。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冒险激活了它，用舌尖在口腔内敲击出密码。那微弱如蚊蚋的无线电脉冲，是投向未知黑暗的漂流瓶。她不知道陈默是否收到，更不知道他能否理解这孤注一掷的信号。

疲惫如同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漫上来。她刚掀起被角，准备蜷进去积蓄一点力量，病房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敲响了。

笃，笃笃。

三下，规律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力惯性。

叶清澜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跳出嗓子眼。她迅速躺下，拉高被子遮住下颌，刚闭上眼，门就被推开。

走廊的冷光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拉长的、极具压迫感的身影。李为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崭新白大褂的男子，表情刻板如同面具。

“叶医生，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李为民的声音温和得像拂过水面的春风，眼神却在踏入病房的瞬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窗帘缝隙、床头柜、散落的病历本、甚至她搭在被子外的手腕，“身体感觉怎么样？我和段书记都很挂念，昨晚听说你心率有些不稳？”

叶清澜的手指在被下猛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睁开眼，迎向李为民镜片后闪烁不定的目光，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沙哑和虚弱：“谢谢李处关心……还好，就是有点累。”

她微微侧过脸，避开对方过于直接的审视，目光却扫过他身后那两个“医生”。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个轻便的银色金属箱，箱体上没有任何标识，只在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条形码。那绝不是医院的便携式检测设备。

“累了更要好好检查一下，”李为民笑得更加“诚挚”。他往前半步，看似随意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距离近得叶清澜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和古龙水混合的气味，“这不，怕你休息不好影响康复，段书记特意关心，安排市保健局的专家再给你做一次深度体检，确保万无一失。这两位是保健局的刘博士和王博士，刚从省里进修回来的专家。”

保健局专家？叶清澜心中冷笑。深更半夜，带着无标识的设备？所谓的“深度体检”，目标恐怕只有一个——DNA样本。配合明天清柠的“采血”，双重验证，彻底钉死她的身份，让她再无辩驳的余地。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后脑。

“现在？”叶清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轻微的抗拒，“李处，都这么晚了，常规检查护士早上都做过了……”

“哎，叶医生，你这就不懂了。”李为民摆手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专家们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今天正好有个空档，也是为了你的健康负责嘛。”他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极具穿透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虚伪。

“清澜啊，别多想。段书记也是好意。你好好配合检查，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自然都好说。陈默那边……段书记也有安排，都是为了大局稳定嘛！”他话锋一转，抛出了陈默的名字，既是诱惑，更是赤裸裸的威胁。

叶清澜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冲动。李为民身后的王博士已经无声地打开了那个银色金属箱，取出一个扁平的、类似手持扫描仪的物件，还有密封包装的无菌采血针和几支采血管。

刘博士则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着，似乎在调阅什么资料。

时间！她需要时间！必须拖住他们！

几乎是本能，叶清澜的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凉的、光滑的圆柱体——是下午护士量完体温后遗忘在床头柜缝隙里的水银体温计！冰冷的触感像一道电流刺入指腹。

就在王博士拿着一个消毒棉签、俯身过来似乎要为她擦拭耳后或颈侧皮肤采样时，叶清澜猛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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