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李达康给沙瑞金出题
周一上午。
李达康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敲开了省委书记沙瑞金办公室的门。
步履沉稳走进办公室的李达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恭敬。
李达康将文件双手放在沙瑞金办公桌上,语气诚恳地说道。
“沙书记,打扰您工作了。
今天来,首先要向您和省委做个检讨。
原副市长丁义珍的腐败外逃问题,暴露出我们市委市政府在干部监督管理上存在漏洞。
我作为市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识人不明、察人不细的领导责任,恳请省委批评处理。”
李达康主动承认“领导责任”,姿态放得很低。
但巧妙地将责任限定在“识人不明”,这是任何领导都可能犯的、可大可小的错误。
并且点出这是“市委市政府”共同责任,分散了压力,让沙瑞金想单独追责都不可能。
沙瑞金审视了一下李达康,目光扫向那份厚厚的文件,语气平和地说道。
“达康同志,认识问题的态度是好的。
丁义珍的问题,组织上会有结论。
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做检讨吧?”
李达康顺势将文件向前推了推,表情迅速转为凝重。
“沙书记明察。
在彻底清查丁义珍遗留问题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并整理了这个——关于矿工新村棚户区改造项目的历史遗留问题报告。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牵扯面广,已经超出了我们市一级能够决策和解决的范围。”
李达康翻开报告,但并没有详细叙述,而是用最精炼的语言点出核心矛盾。
“简单来说,沙书记,这个项目集中了几个棘手的矛盾:
第一,涉及与大型央企‘中福集团’的关系。
当年我亲自协调,中福集团专项拨付了五个亿的专项款,这本是好事。
但丁义珍在任期间,未经市委集体讨论,已于去年年底擅自将这笔巨款退还了。
这其中是否有隐情,我们需要听从中福集团总部和更高层面的协调意见。
第二,涉及地方政府文件的刚性约束。
我们市政府2011年24号文件明确规定,棚户区改造需95%以上居民同意。
矿工新村因为部分居民诉求难以统一,多次民意调查均未达标,导致项目依法依规无法启动。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涉及群众的实际利益。
现在有近千户京州中福的工人家庭住在那里,大部分工人家庭他们迫切希望实施原本规划好的项目,享受城市发展的应得红利。
他们的诉求有其合理性,但这与那个‘95%同意率’的文件规定,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李达康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住,将最终决策权交给沙瑞金。
“沙书记,这个问题,一头连着大型央企的资金和政策,一头连着咱们市政府白纸黑字的法规文件。
中间还卡着上千户工人的切实生计和发展愿望。
政策、法律、情理交织在一起,盘根错节。
我们市里几次开会研究,都感到左右为难,实在不敢轻易决断。”
接着,李达康用请示的口吻,说道。
“所以,这份报告,我们整理了全部的前因后果、政策依据和现实困境。
这个主意,恐怕得请您和省委来拿了。
我们京州市委市政府,坚决服从省委的决策,全力配合执行!”
沙瑞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
一了解李达康上交的这个问题,他就不想沾手。
“达康同志啊,你的难处我理解。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你看,你们市政府那个2011年的24号文件,既然在实践中遇到了新情况。
与当前的发展现实产生了冲突,这正说明我们的工作需要与时俱进啊。”
沙瑞金巧妙地避开了“废除”或“修改”等敏感词,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我的意见是,规定是人定的,也要为人服务。
你们市委市政府完全可以召开专题会议,深入调研,听取基层和群众的真实声音,然后集体讨论、科学决策嘛。
只要符合发展规律、符合群众利益,对原有文件进行必要的调整和完善,这本身就是一种担当和作为。”
沙瑞金试图将问题定性为“文件过时”,并将决策权踢回给市委市政府,用“担当作为”来激励李达康。
他自己则超脱于具体决策之外,只负“领导”而非“决定”责任。
李达康适时地面露难色,语气显得愈发恭敬,但态度坚决地说道。
“沙书记,您的指示非常及时,我们一定认真领会。
但是……现在有一个现实困难,吴市长正在燕京党校参加重要学习,短期内无法回京州。
他是市委副书记、市长,缺少他参与,如此重大的决策,常委会难以形成具备充分效力的决议。”
李达康还进一步施加压力,直接点明问题的复杂性和风险,说道。
“而且,不瞒您说,其他常委同志对这个问题的顾虑也很多。
毕竟,这涉及到修改地方性法规文件、协调大型央企、以及平衡不同群体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
同志们普遍觉得,迫切需要省委站在更高层面,给我们指明一个明确的方向,划定一个清晰的框架。
这样我们下面执行起来,心里才有底,才不会偏离航道。”
李达康直接抬出了“市长缺席”这个客观理由,并强调内部“顾虑很多”,堵沙瑞金把决策下放京州市委市政府的策略。
强调没有你沙书记拍板,我们内部无法统一意见,也不敢承担责任。
并且巧妙地将“修改文件”这个具体诉求,包装成“请求省委指明方向”。
抬高沙瑞金的同时,死死咬住需要上级决策这个核心。
沙瑞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转而指向第二个资金问题,试图将问题降级处理。
“好,文件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再研究。
那关于资金的问题,丁义珍违规退还给了京州中福,这属于你们市政府与京州中福公司之间的经济往来。
你们完全可以依据合同和规定,与京州中福进行友好协商嘛。
把款项的性质、用途重新明确下来,我相信地方企业还是顾全大局的。”
沙瑞金试图将“中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缩小为“京州中福”这个分公司层面。
将问题局限在地方分公司与地方政府层面,避免与林满江直接打交道。
李达康立刻摇头,语气更加凝重地表示道。
“沙书记,这一点恐怕行不通。
这笔五个亿的专项资金,当初并非京州中福一家出资,是我亲自与中福集团的林满江董事长当面协商。
由集团总部统筹,从总部专项资金池和几个效益好的分公司共同调拨过来的,协议方也是中福集团总部。
现在要重新启动这笔钱,无论是改变用途,还是重新签订协议,都绕不开林满江董事长和集团总部。
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市政府,甚至京州中福公司的权限范围了。
沙书记,这件事,同样迫切需要您和省委的协调与指导。”
李达康直接打出了“林满江”和“集团总部”这张牌,彻底堵死沙瑞金试图降级给京州市政府处理的路。
强调“协议方是总部”,告诉沙瑞金,你想在地方层面解决是行不通的。
必须由你这位封疆大吏去面对另一位央企掌门人。
李达康用态度诚恳承认错误的方式,将问题上交,并且给沙瑞金出了一个两难选择。
要么亲自介入这个错综复杂的泥潭做出决断,承担所有潜在风险。
要么强行压回给李达康,但出问题他就不仅是领导不力,而是不作为了。
李达康则成功地将自己从“解题人”变成了“出题人”,把沙瑞金将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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