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从今往后没有必要了
傅司宸抬眼看她。
阳光从她身后照来，给她周身镀了层浅金色的虚边，面容在逆光中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清亮而平静。
他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之前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奇异笑容，只剩下一种生病的苍白与冷肃。
温婧觉得，他这个样子，反而正常得多。像她所熟悉的，那个剥离了所有私人情绪，只余下决策者本色的傅氏总裁。
“进去吧。”他没多言，只对身后的龚良示意。
轮椅无声碾过光洁的地面。温婧略后半步，跟在他身侧。
特殊通道很清静，只有工作人员礼貌而流程化地引导。签字，盖章……一切快得近乎不真实。
当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被分别递到两人手中时，温婧感觉到指尖传来证件封皮的轻微凉意。
她翻开，看了一眼里面并排的照片和印章，然后合上，干脆利落地放入包中内侧口袋。
傅司宸的指尖在离婚证光滑的封面上停留了半秒，随即也将它递给了身后的龚良。
“收好。”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走出民政局大楼，午后略显炽热的阳光扑面而来。
温婧在台阶上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被龚良推着的傅司宸。
“傅总，按照协议，从现在起，我以‘特别顾问’身份正式入职。关于办公地点和后续对接流程？”
傅司宸抬眼，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却照不进丝毫暖意。
“龚良会协助你完成所有入职和权限激活流程。你的临时办公室在网络安全部核心区，独立楼层，只有你和我有权限卡。”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是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苛：“温顾问，傅氏的安危，现在有一部分系于你手。我希望两周时间，看到第一阶段的关键证据。”
“两周，”温婧重复了一遍，没有质疑，只是冷静确认，“足够。如果没有其他指示，我先去工作了。”
“等一下。”傅司宸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比刚才更低哑了一些，“小雨……她还好吗？”
温婧的脚步钉在原地，背影有瞬间凝固般的僵硬。
她没有立刻回头。民政局门口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却让她颈后的皮肤泛起一阵细微的寒意。
那简单的问句里，藏着太过复杂的分量。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像看着一个需要明确界定的合作方。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语气，打破了某种他或许还残存的幻想：
“傅总，你之前发我的那些……‘自拍’，”她刻意停顿，让这两个字显得格外突兀，“从今往后，没有必要了。”
她看见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小雨上次不小心看到了，”她继续陈述，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凿，“知道你受伤，她哭了很久。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她平静下来。”
她没有描述孩子的眼泪有多汹涌，只用了“哭了很久”四个字，却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
“所以，”她的语气是斩断一切藕断丝连的冷然，“为了她好，这类可能引起她情绪波动，却又无法给予她解释的联系，请就此停止。这是合作的基本前提之一。”
她将女儿的反应，变成了一条冰冷清晰的条款，横亘在他们之间。
风似乎停了。傅司宸的脸色在苍白中更透出一层灰败。
他想说什么，喉结滚动，最终却只是极轻地吸了一口气，所有话语都湮灭在骤然黯淡下去的眼底。
“我明白了。”他最终只说，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温婧不再看他，利落转身。
他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直到她上车，引擎启动，汇入车流，彻底消失在街角。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身前这片无法跨越的，由他自己亲手划出的鸿沟之上。深渊幽邃，隔开的不仅是几步之遥，更是曾触手可及的温度与未来。
有些距离，一旦拉开，或许穷尽此生，都再难企及。
这个认知像冰锥刺入胸腔，带来尖锐而清晰的痛楚。
然而，就在那彻骨的寒意之中，一股更深沉、更顽固的力量从绝望的冻土下破出。
但是，他不会停。
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纵使每一步都踏在自身的过错，与她的冷刃之上，纵使修复的代价可能是粉身碎骨……
他也绝不松手。
鸿沟可以填平，距离可以缩短。
即使用尽余生，赌上所有，他也要一寸一寸，把走错的路，重新走回来。
游轮那夜屏幕幽光下她冷静的侧脸，此刻如此清晰地灼痛他的记忆……那是她在他浑然不觉时，为他挡下的致命暗箭。
还有更久远的，沉在时光深处的恩情：是她父亲当年从冰冷洪水中将他托起的臂膀。
而这一切，都被他后来亲手施加的冷漠、误解与伤害，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霜。
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谢谢”与“对不起”，那些她独自对抗过的黑暗，与此刻正因他而笼罩她们的危险，如今都化作了更沉重的锁链，将他牢牢绑在这条赎罪与守护的路上。
他怎能放手？怎敢放手？
那些他曾以为要守护的恩情，也该连本带利，彻底清算了。
轮椅无声地向前移动，载着他驶入渐浓的暮色，也驶向一场他必须赢得的战争。
办好入职后，也到了该接小雨放学的时间。
温婧将车停在幼儿园对面。今天是女儿转学后的第一天，她特意早到了一些。
推门下车，视线越过稀疏的车流，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幼儿园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霍筱。
尽管知道他大概率会将艾琳娜也送入这所私立园，但此刻亲眼见到，温婧的脚步还是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动作真快。
霍筱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身，朝她微微颔首，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意。
“温婧。”他等她走近，才开口，声音平稳，“新家那边，一切都还适应？”
“嗯，挺好的。”温婧走上前，在距离他一步之外站定，给出了一个标准而周全的答案。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霍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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