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请您给我妈妈一个公正!
时憬在看见项链时,已想起是什么时候送的。
是在她15岁夏天的生日送给妈妈。
她还记得,妈妈每天都会戴,妈妈怕项链的锁扣不牢,让她用红线缠紧了,这样才不会弄丢女儿送的礼物。
可、可在发生车祸后,项链不见了!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绝望和悲伤令她没有去想,为什么项链会不见。
她也没有去想,妈妈那天为什么会酒驾?
她更没有去想过——
发生车祸的那天晚上,妈妈明明说打扫完卫生后就会回家的,可为什么那天晚上妈妈会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妈妈到底见了谁?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想去弄明白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九年已经过去了,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她无法证明妈妈的清白。
九年前的她,为什么不去多问、为什么不去多想!
她现在……
该怎么保护妈妈,怎么证明妈妈不会做那些事情……
*
中年警官从房间出来后,兜里的手机震动,他看了眼屏显,眉头皱了下,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跟在身后的徒弟打发走,自己走到室外吸烟区,点了根烟后,才接通电话。
对面客套几句,直奔主题。
问他今天带回来的小姑娘是不是沙市陆家的养女?
中年警官用鼻音嗯了声,“就她。”
那边像是幸灾乐祸的笑了声,说她被陆家收养后就鼻孔朝天看人。
中年警官回想了下女孩的表情。
谨慎、胆小。
的确不算太配合。
但态度也不算多嚣张。
他办案几十年,见过那些有权有势的,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两条腿往桌子上一翘的人多的是。
“小姑娘是不太老实,状态也不好,可能和她说得了抑郁症有关。”他吐出烟圈,“你还有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对面连忙嗳了声两声,“你们不是已经确认那具白骨的身份了吗?还把她叫来问话是她爸的死和她有——”
中年警官脸上浮现烦躁,猛吸了口烟,打断电话里人的话:“这些都和案情相关,我没法告诉你。后面的这些事情和你们楼家也没关系了,事情今天我会上报的,你们的停工很快就能解除。之后没事别来找我了,挂了。”
他说完后,立刻切断电话。
皱着眉,把手机调了静音塞进口袋。
宣城风气不好。
他只想好好办案查案,对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厌恶到了骨子里。
慢慢抽完这根烟后,他并未立刻回小房间里继续讯问。
上面给的压力大,让他尽快侦破结案。
甚至连媒体都不准惊动。
小姑娘胆子小。
关着吓一下,再去问,什么事情都能交代清楚了。
他也能趁着这会儿喘口气。
时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间房里有多久。
她的手机没电。
房间里又没有时钟。
可能关了很久,又可能很短,这种混乱的时间观念让她的状态更加糟糕。
当两个警察再次回来时,就看见她脸色异常苍白,连唇上都没有多少血色,双手环紧胳膊,是一副不安防御的姿势。
中年警官瞅了眼,单手拉开黑色折叠椅子坐下。
单这一个动作发出的声音,就让肩膀跟着害怕地颤抖了两下。
中年警官:“想明白了?那就慢慢说,我听着。”
另一边的年轻警官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记录。
时憬始终低着头,“妈妈虽然经营一家民宿,但家里没多少钱,虽然妈妈没对我提过,但我也猜到…可能赚来的钱都在给我父亲还债。养我、供我上学也要花钱,所以妈妈不舍得给自己花钱,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她的嗓音低柔,像是已经跌落到谷底一般的死气沉沉,“那年…那年夏天——”
年轻警官敲键盘的手停了下,出声问:“哪一年的夏天,请具体年——”
后面的话被中年警官的一个眼神打断。
中年警官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你继续说。”
时憬抱着胳膊的指尖掐着肉,看着用力到连男人都皱了下眉,可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接下去继续说着:“放暑假的时候,我……陆礼那时候因为学校派他们出来做实践项目,他住在妈妈的民宿,需要人手,我给他帮了几天忙,他给了我800,正好够买下项链送给妈妈。那是……2016年的夏天。”
中年警官:“你送给你母亲后,她每天都会戴这条项链吗?”
时憬:“戴上后应该没有拿下来过。妈妈还怕项链会掉,让我用红线缠紧了。”
不等中年警官示意。
年轻警官先一步拿起装有项链的塑封袋,拿近仔细看过后,点头回道:“是,上面还有残留。”
中年警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母亲脖子上的项链不见的?”
问话音落。
时憬愈发抱紧自己。
身体像冷地颤抖。
从中年警官的角度看,还能看见她的嘴唇也在颤抖,有些事情逼迫身为女儿的时憬说出口,的确有些残忍。
但没有办法。
他们需要真相。
中年警官沉声逼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时憬:“车、车祸后……”
中年警官:“这么说你当时是注意到项链不见了,有没有去找过?”
时憬摇头,她闭着眼,眼眶涩痛,“没有……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以为是掉了……”
中年警官:“把车祸那天你记得的所有事情仔细说一遍。”
讯问就是这样。
要让你一遍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
哪怕过去九年了,时憬仍没有勇气去完整地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哪怕连噩梦,都只会梦见之后的事。
她被那些所谓的亲戚逼迫,她绝望地被赶出门,而后站在湖边——
因为,之后陆礼就来了。
他将她从地狱救了出来。
可之前的事情……
并不是地狱。
那是极其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妈妈身上,会降落到她们的家。
时憬开口时,似乎尝到了喉咙里泛起血腥味。
“那天…和平时一样,我放学后回家,妈妈打电话回来说,她打扫完民宿就回家,让我…别等她,明天还要上学,挂了电话后,我就睡了。”
“后来…后来……是亲戚打电话……带我去……去……”
她眼泪汹涌。
但她却没有失控哭出声来,只是压抑得掉眼泪。
这幅模样,看得中年警官也有些动容,他抽了两张纸递给时憬,“事发那天你见过你母亲吗?”
“没有…早上我上学的时候……妈妈已经出门……去民宿准备早餐……中午我、我都在学校……下午妈妈会回一趟家……帮我准备好晚饭,她再去民宿……我放学回家就、就自己吃饭、写作业睡觉……”
中年警官:“你们既然有民宿,为什么不住在民宿呢,你母亲平日会住在民宿吗?”
“寒暑假我们会住民宿,那时候是旅游高峰期,住着方便帮忙……平日不住,妈妈说平时住了的话,民宿就会变成我们的家,对经营不好。”
中年警官颔首,“那天你母亲和你通话时,语气、状态怎么样?”
时憬的声音已经嘶哑:“没有任何异样…”
中年警官:“那前两天或者前一周,你母亲有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或是有什么人突然来找她,又或是她接了什么电话后情绪不宁?”
时憬摇头,“没有……”
中年警官:“在父亲离开家的这几年里,你母亲有和哪个异性走得比较近过吗?或是有没有什么人常去你母亲民宿里帮忙?”
时憬:“妈妈一心都扑在民宿上,剩下的精力就是照顾我……妈妈会和送货的老板们打交道,但没有关系特别近的。”
中年警官:“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你母亲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酒驾去的?”
时憬仍是摇头,哽咽着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的状态不像是在撒谎。
中年警官也不再详细追问,收敛起严肃的语气,温和地叮嘱她:“你先回去休息,但最好就留在宣城别走远,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回来做笔录。”
时憬抬起头。
苍白清瘦的脸上,泪痕满面,眼眶通红,眼底都是一道道红血色。
她嘶哑着说:“您说…不会放过一个凶手,也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是吗?”
中年警官一脸正色地点头,给予她肯定的回复。
“是。”
时憬扶着桌子站起身,向着眼前的二人弯腰鞠躬:“我妈妈不会杀人,请您还她一个公正。”
她相信妈妈,她也相信眼前的警察。
中年警官也站起身,“我们会调查出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时憬道谢后离开。
抬脚时,膝盖失力弯了下去,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
年轻警官连忙出声提醒,手也跟着伸出去,想要扶住她。
时憬先一步扶着桌子,动作分外明显地避开那双靠近的手,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后,她立刻慌张地道歉。
“没事没事,你出去小心点啊。”
年轻警官看着她出去后,手指摸了下鼻尖,小声嘟囔:“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么。”念完后,他看着师父仍一脸严肃,忍不住问道:“师父,您在想什么呢?这起案件不是明摆着最大嫌疑人就是宋桉吗?她贴身不离的项链都在时明手里了,您难道还怀疑是其他人下的手?”
中年警官:“你怎么看刚才时憬说的那些话。”
年轻警官想了下:“一个被妈妈保护得特别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乖乖女?”说完后立刻找补:“我要是说错了,您别打我!”
中年警官瞅了眼他没出息的样子,“一个没有丈夫、也没有亲戚扶持的女人,能够在独自经营一间民宿的情况下,还能将女儿抚养长大。你刚说的没说错,时憬提及宋桉时没有流露出任何严厉、缺乏关爱她的反应,可见宋桉从未因工作而忽视女儿,一个情绪稳定甚至还能替不靠谱丈夫还贷的女人,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能让她进行一系列杀人+酒驾+抛尸,彻底丧失对女儿抚养权利的行为?”
年轻警官猜测:“时明又欠了大笔债务?她一怒之下——嗷!”年轻警官捂着额头,“师父,我都求您别打我了!”
中年警官头也不回地朝外走:“你去交警大队问问看九年前宋桉车祸的视频还在的话拷回来。”
年轻警官:……他师父疯了。
时憬从刑警大队出来后,那个送她来宣城的女警已经离开了。
她在附近找了个连锁酒店开房。
又问前台借了充电器用。
进房间后,她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浑身冰冷的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杭县就在宣城的下面,同属南方城市,廉价的连锁酒店被褥有一股很淡的潮湿霉味,一点点将她缠紧,压得人胸口几乎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
她想要逃离沙市。
却没想到,她又陷入了另一个绝境。
甚至是无法逃离的绝境。
她要在宣城等来妈妈的清白。
浑浑噩噩间,她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看见自己回到了杭县的家里,妈妈抱着她说不想出门去民宿,想要陪着生病的囡囡……她眨了下眼,又变成了她看着妈妈出门,她被困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叫着让妈妈回来,不要出去——
出去了她就要失去妈妈了!
她没有爸爸……她只有妈妈了……
可妈妈也没有了……
“你妈就是杀人犯!”
她像是又到了温泉山庄的泳池边,有人在岸上骂着妈妈。
不——
不是——
她妈妈不是的!
“你就是杀人犯的女儿!”
不是——
“没爸爸的野孩子哈哈!”
不是的……
“没爹没妈的东西,以为自己进了陆家就了不起了!”
不要说了……
不要说……
时憬睁着眼,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滚落。
她想求助。
却迟迟不敢去触碰放在一边的手机。
*
年轻警官气喘吁吁地闯进办公室,挥了下手里的U盘,“找、找到了!这段视频居然还在!本来这种结案的录像超过八年一般都会删除的,但这几年这不是严查酒驾吗,交警大队就把这个视频放进了案例库里,这才没有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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