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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老太太


杭县的阴雨又连绵了两日才停。

老太太有讲究,下雨天不登门访客,就在家里和保姆收拾带回来的各种伴手礼,或是坐在沙发里,指着一处地方,絮絮叨叨能和时憬说几十年前的往事。

自时憬到陆家,很少听老太太讲从前的事,甚至于老太爷的事情也很少提及,对陆父也不太关心,只在乡下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但自从回了杭县,老太太未在小辈面前提起的过去仍历历在目,肯定是时时想着,才会如此清晰。

但过往里只有年轻时的见闻。

没有老太爷的存在。

时憬虽有些好奇,但没有追问。

等到雨停出太阳这一日。

老太太吃了午饭,臂弯里挎着个竹篮,领着时憬去认老邻居。

但这座随着岁月老去的镇子里,住的大多都是外来人,只有极少几家是本县人,都已认不出老太太。时憬看着老太太脸上的欣喜一点点黯淡,最后都藏在褶皱中,回去时连背脊都佝偻着。

“是都搬走了…”老太太呢喃着,视线扫过一户户门,“搬走了好啊,活着就好,当年……是太难了……”

矫健的步履变得蹒跚。

老太太忆起当年不愿回想的苦,眼瞳渐渐浑浊。

时憬从老太太的叹息中,听出了其他意思。

老太太不愿意承认,时憬也不会去故意提及,扶着老人家,柔声道:“奶奶,我买了明天评弹的票,我们一起去听,好不好?”

“评弹?”老太太笑了笑,“好啊,明天去听。”

时憬买的评弹场次在杭县颇为有名。

她带着老太太坐在前席。

慢笃笃的唱腔,藏着说不尽的水样般的柔情,伴着琵琶声,时憬没听过评弹,她离开杭县时只有十五岁,虽还会说杭县话,但这些唱调她实在听不懂,只觉得婉转好听。

一曲落,掌声雷动。

回家的车上,老太太望着窗外的景,呢喃着变了。

连带着晚上胃口也不好,吃了几口就回房休息。

时憬以为老太太是触景伤情,现在的杭县已经和她记忆里的杭县不同,不敢再带老太太出去逛。

一日午后,她搬了小板凳坐在屋前晒太阳,手里打着毛衣,与几个晒太阳的老人家闲聊,笑声一阵阵传入小楼,时憬才松了口气。

屋前。

说笑闲聊过后。

一个老太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老太太愣了下:“我怎么不是本地人?”

老太:“听你口音都不像我们这片地,穿得又那么时髦,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是乡下老太太。”

老太太攒起笑容,似乎开心极了。

“出去几十年了,口音都变了,我认识的人也都不在了,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老头老太闻言好奇,纷纷问起旧事。

聊得投缘,老太太还请他们进家里做客。

时憬从未见老太太这么开怀过。

晚上睡前,还让时憬找评弹的视频放给她看,她靠在床上,闭着眼,微摇着头,跟着一起哼,神情放松又自在,全无前几日的失落。

老太太还点评:“这两人唱的才对味,前几天听的那些都不对。”

时憬实在听不出区别来,为老太太的开心而开心。

这一晚后,老太太又有了精神要出去逛。

兴致盎然地把杭县的景点都游了一遍。

在古镇闲逛的这日午后,天气暖和,游人如织。

路上有不少游客头上都顶着一圈塑料花,穿着影视剧里的古装,看得老太太直皱眉头。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憬连忙嘘,笑着解释说这是最近时兴的游客打卡方式,叫簪花。

“簪花啊。”老太太嘀咕了句,看着眼前陆续走过的年轻簪花姑娘,又看了眼在自己身边坐着的时憬,从头到脚,只有一双雪地靴是棕色,其他都是黑漆漆的。

“你也去,奶奶给你出钱!”

老奶奶定了主意,就拉着时憬去找商家。

时憬:???

“不是,奶奶,您刚才不是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么?”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她:“你扮上就不是乱七八糟的。”

时憬:“……”

她只好受下老太太的这份双标。

老太太实在太期盼看她簪花,找了家最顺眼的店家,开口让他们都用鲜花,又带着时憬挑衣服,挑了件青色旗袍,配了个兔毛披肩,簪的花由老太太手把手指定,甚至连妆容都不准画重。

老太太要求多,又细,店家不太乐意。

时憬哄老太太高兴,用了钞能力。

店家一改态度,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去后堂那边的打扮,那儿还有个小亭子,做完造型正好还能拍照。

折腾了两个小时。

妆造完成。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目光爱怜地在她脸上细致的扫过,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我们小囡囡真漂亮啊。”她的手指细细地抚过时憬头上的鲜花。

阳光照在老太太的眼瞳。

泛着琥珀色。

这一瞬,时憬下意识觉得奶奶看的不是她,而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而且老太太从未叫过她‘囡囡’。

这是杭县对小女孩的爱称,时憬也曾是时母口中的囡囡,但老太太一次也没有这么叫过她。

“奶奶,您叫我么?”

老太太笑容如此温暖,像是看着一个珍宝,“那时候我比你还要小些,缠着阿爸给我采花戴。”她喃喃低语,“真好看啊,小囡囡戴鲜花真好看。”

阳光偏移,从她的眼瞳撤离,琥珀色黯然失色,蒙上一层浑浊的灰。

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扑在禁闭她的玻璃罩上。

她触及不到。

只是心跳快了些。

这一天老太太极为尽兴,晚上还让保姆温了米酒来喝。

老太太抿一口米酒,就说几句往事。

说自己以前是十里八乡的美人,爱采了花戴头上。

说杭县和她记忆都不一样了,越变越好了。

又说她终于逛遍了一整个杭县,能和你们说道说道了。

后面的话越说越快,连时憬都听不懂。

时憬小声问在旁打瞌睡的保姆,“阿姨,奶奶在乡下住时也这样么?”

保姆打了声哈欠,“可能是今儿高兴?也就过年那会儿说能回家时她这么高兴过一回,抱着一个小箱子嘀嘀咕咕了一整夜,就要数今天最开心了。”说吧,保姆看了眼时间,哎哟了声,去扶老太太,像是哄孩子一样把人哄回房间睡觉。

时憬药效发作,整个开始发懒,思绪也迟钝。

没有感知到老太太的异样。

这一夜后,老太太再也没有起过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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