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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打牌


出了医院,两个人没急着回去,秦湛予把车停在鼓楼—什刹海那片。

夜色刚起,灯影落在灰墙上,冷得干脆,规整得像老城里一条条写过又擦掉的旧线。

顾朝暄被他牵着,一路沿着水边慢慢走。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前头胡同口忽然有人叫她名字。

“顾朝暄?”

她一抬头。

程屿就站在那儿。

一身大衣,手插口袋,肩线利落,眼神里那点笑意很浅……

他身侧还有个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学生模样,书包背得很规矩,站位也规矩。

她先看了顾朝暄,又迅速扫了一眼秦湛予,礼貌点头,没多逗留,也没乱猜。

程屿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眉梢微抬。

“可以啊。”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点坏,“才回北京没几天,手都牵得这么明目张胆。”

秦湛予懒得接他的调侃,只淡淡一句:“你倒是有闲。”

程屿被他这句淡淡的回击逗得笑了一下,没把这点火花当回事。

“秦司。”他叫得很随意,却把称呼放得很准,“晚上衡庐有个局,你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陆主任也在。”

“还有——姜佑丞。”

风从胡同口拐进来,冷意直直扫过人脖颈。

顾朝暄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指甲要掐进掌心。

那名字宛若一根旧刺,平时被她藏得很深,一旦有人轻轻一碰,就能让整个人的神经都绷住。

程屿没多看她反应。

秦湛予没立刻说话。

他只是抬眼,目光从程屿脸上掠过去,把这句话在心里称了称重量。

那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反而更有压迫感,清清淡淡,却让人读不出底牌。

然后他侧过头,看向顾朝暄。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嗯?”

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也不知道这场“局”里到底藏着多少层旧账、多少条暗线。

以她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不可能跟这种人“同桌喝茶、把盏言欢”。

除非是为了她……

顾朝暄很快压下那点本能的抗拒,抬眼看他。

“去。”

字很轻,但很稳。

秦湛予宛若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节,落下一枚安抚的钉。

……

衡庐

程屿先下车,手臂一抬,顺势落在那位女孩的腰上。

女孩没多话,跟着他往里走,脚步轻,眼神也轻……那种被养得明白分寸的乖巧。

顾朝暄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早就学会了:在北京,很多关系不是“对不对”,而是“合不合算”。

秦湛予牵着她,掌心温热。

包厢门推开,灯光和烟味一并涌出来。

一张德扑桌摆在正中,筹码堆得像一座座小山。

陆峥在主位斜靠着,衬衫袖口挽得随意,指尖夹着牌,神情淡到近乎漫不经心。

看到他们,陆峥的睫毛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那只交叠的手落在他视线里,如同一记安静的钝器,往心口上压了压。

他垂眸,把那点情绪按回去,当作没看见,语气平平:“来了啊。”

牌桌旁的人陆续回头。

姜佑丞坐在侧位,手边的筹码只剩半小摞,袖口纽扣解开了一颗,原本惯常的桀骜收了七成,只余下三成吊儿郎当撑门面。

灯光往下压,恰好把他眼底那点心虚照得明明白白。

韩述原本靠着沙发,半抬着手在看手机。

他刚才只当门口进来的是秦湛予带来的女伴,灯影一晃,轮廓却熟得惊人。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对上旧档案里的照片,神情明显停滞了一瞬。

“……不是吧。”

他站起身,绕过椅背走了两步,语气里那点惊讶压得很低,却怎么都藏不严实。

“你是……顾朝暄?”

这三个字一出,桌面上那点看似随意的动静像被无形的手摁住。

有人停了洗牌的动作,有人把筹码往回拢了拢。

顾朝暄的出现,在这个圈子里从来不是“普通重逢”。

她曾经站在八卦中心最亮的位置:出身、脾气、样貌、成绩、风评……

每一项都能让人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后来家里跌落,她又坐过牢。

可奇怪的是,这些经历没把她磨成“乞求理解”的样子,反倒把她的轮廓削得更干净、更锋利。

再回来,仍旧是那种让人没法装作看不见的存在。

韩述走到她面前,伸手的姿势很稳。

不算讨好,也不敢失礼。

“真是你啊。”他笑了一下,“我刚才还以为看错。”

顾朝暄看着他,淡淡点头。

“韩述。”

她叫他名字的语气很平,把这几年隔开的空白一笔带过。

“上次见你还是杭州。”韩述自嘲般摇头,“我还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再跟你吃饭了呢。”

顾朝暄也笑了笑,笑意不深,却足够体面。

“好久不见。”

两句话结束寒暄,她没有继续把话题往“这些年你还好吗”那种安全区里拖。

她不需要,也不愿意。

她已经学会一件事:在北京,最清醒的社交不是热络,而是把界限摆对位置。

韩述识趣,退回位子上。

临坐下前,他还是没忍住往秦湛予那边瞥了一眼。

那眼神大概是:你到底怎么把人带回这桌的?

秦湛予冷撇他,淡淡警告。

随后,有人给秦湛予跟程屿让位,两个人倒是没客气。

七个人围桌坐稳,真正的主线却只有两条……陆峥和秦湛予。

程屿永远是旁边那根“挑事的火柴”,而姜佑丞……是被迫坐在火堆边的旧木头,表面还要硬撑,实则早被风头烤得发脆。

他今晚出现得太“规矩”。

规矩到让人想笑。

以前姜家势头最盛的时候,姜佑丞这种人进场不需要被谁邀,他只是出现,局就得围着他转。

现在不一样了。

这几年,陆家和秦家风头正盛。

陆峥坐在主位,连懒都懒得装太多;秦湛予坐他对面,桃花眼半垂,像只把锋利藏在睫毛下的猫。

两人不需要互相抬轿,也不需要互相证明。

因为他们本来就站在同一条上升的台阶上。

只不过——

有一个人的存在,让这条台阶突然变得窄了。

第一局,走得很慢。

桌上另外几位都是能进这个包厢的“熟面孔”:

韩述、程衍(程屿的堂弟)还有个姜佑丞的朋友,姓李,李晋。

翻牌:黑桃9、方片9、梅花A。

桌面漂亮,危险也漂亮。

程衍先把筹码往前推了一小格:“三千。”

韩述跟。

李晋跟。

程屿看了眼牌,笑着弃掉,顺手把烟压回烟灰缸里:“这局我不掺,省得你们说我偏心。”

偏的是谁心,大家都懂。

陆峥慢条斯理跟注,像只是例行公事。

轮到秦湛予。

他指尖轻轻转了下筹码,没急着看陆峥,也没给任何人“读表情”的机会,直接加到了一万二。

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把试探的水温拉高的数字。

韩述愣了下,笑骂:“秦司这不是热身,这是上强度。”

“你们刚才不是说要凑热闹?”秦湛予语气很淡,“那就凑得像样点。”

转牌:红桃9。

三条变四条的那一瞬,牌桌上有了短暂的“静”。

程衍的手指顿了顿。

李晋的眼角抽了一下。

韩述直接弃牌,干净利落。

陆峥还是跟。

依旧淡。

淡到像根本不关心这局到底是谁的牌面爆炸。

秦湛予没动声色。

他只把筹码往前一推:“两万。”

程衍犹豫了两秒,弃。

李晋咬牙跟。

河牌:黑桃K。

李晋先亮牌——A9。

满堂彩。

三条A加三条9,牌面足够硬。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秦司?”

秦湛予这才翻牌。

K9。

满堂彩里再套满堂彩。

他赢得不夸张。

甚至赢得像是在课堂上给人示范“怎么把对手逼到只剩一种合理推理”。

李晋愣了一秒,随即认栽,笑着把筹码推过去:“行,今晚先交学费。”

陆峥把视线从牌面上收回。

眼底没表情。

但程屿已经看见了——

这不是运气。

这是控局。

秦湛予这一局,是先让一条路给李晋走到河牌,再在终点把门关上。

又稳又狠。

像极了他做事的风格。

……

第二局。

姜佑丞本来想缩着当背景板,翻牌出来那一刻却被迫上桌。

翻牌:红桃Q、黑桃J、红桃10。

顺子听牌、同花听牌、两头张。

是一张会把人逼出真面目的桌面。

姜佑丞手里是KQ。

按理说这局他应该强势。

可他下意识看了秦湛予一眼。

那一眼里有本能的忌惮。

像动物记得被咬过的方向。

他最终只出了个小注,试探得近乎讨好。

“姜少今天这么温柔?”程屿笑。

姜佑丞扯出一点笑意:“行善积德。”

没人拆穿。

因为拆穿也没意义。

这种人退潮的时候,最擅长把“怂”包装成“懂事”。

陆峥跟注。

秦湛予跟注。

李晋弃。

程衍观望。

转牌:红桃A。

桌面进一步升温。

姜佑丞这次不得不加注,声音却明显收着:“一万。”

陆峥仍旧没什么情绪,跟得干脆。

轮到秦湛予。

他这次终于抬了眼,目光从姜佑丞脸上慢慢掠过去。

那眼神不带火,但足够让人后背发凉。

“你这注,”他轻声说,“下得像在求前任别翻旧账。”

姜佑丞脸色僵了半秒。

程屿差点笑出声。

陆峥指尖轻敲桌面,像提醒,也像默许这场“轻慢”。

秦湛予把筹码推到三万。

不猛。

但足够让人知道——你想用牌找回面子?可以。

前提是你得先有面子。

姜佑丞咬牙跟。

河牌:红桃9。

同花成形。

姜佑丞眼里一闪,终于有了点“想赢”的亮。

他亮牌:KQ。

顺子。不是同花。

他赌秦湛予虚张声势。

秦湛予没急着亮牌。

反而偏头看了一眼顾朝暄。

那一眼很短。

然后他把牌翻开。

A  K  红桃。

同花。

而且是最顶的那一档。

姜佑丞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

那种白不是输牌的难看。

是输给现实的难看。

因为他知道,这张桌上他输的从来不只是筹码——

他输的是姜家的旧威风。

输的是他自己那点早就剩不下多少的底气。

陆峥盯着那副同花看了两秒,笑意终于薄薄浮了一点:“秦司今晚不打算留活路。”

“我一向不爱教人做人。”秦湛予把筹码收走,语气克制,“只爱教人记事。”

姜佑丞喉结滚了滚,没敢接话。

……

第二局的筹码还没完全归拢,秦湛予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看了眼屏幕。

“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说得很随意。

程屿挑眉:“现在?秦司你这也太不给面子。”

秦湛予懒得理他,抬手把手机往耳边一贴,起身时顺手把椅背往后推了半寸。

临走前,他低头贴近顾朝暄耳侧,声音压得极低:

“替我打一局。”

顾朝暄一怔。

“不会?”

“会。”她回得很快。

秦湛予笑了一下。

“输了算我的。”他说,“赢了——算你自己的。”

他把那一摞筹码往她面前一推,像把一场不需要宣言的战斗资格交到她手里。

然后,他走出包厢。

门合上那一瞬,桌上几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到顾朝暄身上。

不全是好奇。

还有一点点复杂的、想试探她是不是“被保护的花瓶”的恶意。

程衍把牌洗得哗啦作响,笑眯眯的:“嫂子要上桌了?”

这称呼带刺,偏又挑不出错。

顾朝暄没接“嫂子”这个梗。

她只伸手,把面前的筹码重新码了一遍。

动作很慢,很稳。

“第三局开始?”她抬眼。

韩述先笑了:“行啊,今晚第一次见你打牌。”

程屿在旁边添柴:“那你们都收着点,别把人吓跑。”

陆峥没说话。

发牌。

小盲程衍,大盲李晋。

顾朝暄低头看牌。

两张红桃。

A、10。

她没动声色。

只把手指搭在筹码边缘,停了半秒。

程衍开口加注到六千。

韩述跟。

姜佑丞也跟。

他这把明显怕再被秦湛予“教学”,但现在秦湛予不在,他那点虚张声势又想冒头。

李晋的大盲补到一万二。

这不是正常节奏,是试探。

想看看顾朝暄敢不敢接。

顾朝暄轻轻一笑,跟到一万二。

陆峥最后一个动作。

他看了眼她的筹码深度,又看了眼李晋。

然后,平平淡淡跟注。

没人能挑出问题。

但程屿已经在心里骂了一句:陆峥这是把她的入场费先替她交了。

翻牌。

红桃K、红桃7、方片10。

顾朝暄心里很静。

顶对,外加同花听牌。

进可攻退可守。

李晋先说话:“两万。”

他打的是“压迫线”。

按理说,对面坐个新人女玩家,这注就够把人压回沙发里。

可顾朝暄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她缓慢推筹码:“五万。”

加得漂亮。

不猛,但有逻辑。

像律师把证据递上法官桌的那种笃定。

姜佑丞当场皱眉。

他最烦这种“我不吵不闹但我能按死你”的劲。

“你这加注挺有意思。”他笑得不阴不阳,“顾朝暄,你是来替秦司打牌,还是来替自己翻案?”

这话带着旧伤的恶意。

要换别人,可能已经被激得乱了节奏。

顾朝暄却只是抬眼,淡声回了一句:

“你要是只会靠嘴赢局,姜家这两年也不至于这么忙。”

一句话,够轻。

却刚好把他的脸按进水里。

程衍笑出了声。

韩述低头咳了一下,装作无事。

姜佑丞脸色难看,咬牙跟注。

李晋也跟。

陆峥到这里,按理说要做一次“强势表态”。

可他只是把筹码轻轻一推——跟。

毫无英雄主义的站队。

却似一块无声的盾,直接把顾朝暄身后那条退路焊死。

转牌。

红桃Q。

同花成了。

桌面一瞬安静。

李晋的眼神明显紧了一下。

他是会牌的。

懂这张转牌意味着什么。

姜佑丞反倒先虚张声势:“八万。”

他想用金额盖住“自己不够硬”的那点心虚。

顾朝暄垂眸看了他两秒。

“你这注下得挺努力。”

她轻声说。

然后——

“all  in。”

筹码被她推过去时,声音很轻。

可那一摞堆起来的高度,像在牌桌上竖起一面干净、冷硬的墙。

姜佑丞的笑僵住。

他不敢看陆峥。

也不敢看程屿。

更不敢想秦湛予回来会是什么表情。

他开始数自己的筹码。

开始计算概率。

开始试图用“理性”给自己的怂找一个体面的解释。

李晋倒是没犹豫太久。

“我跟你。”

他把筹码推进去,眼底带着那种“我不信你真敢这么硬”的赌徒狠劲。

姜佑丞犹豫到最后,还是跟了半注的边缘筹码。

像被逼着站队,却只敢把脚尖踩进战场。

河牌。

黑桃2。

一张废牌。

按理说,这里陆峥如果真想“赢桌上权威”,完全可以亮出更强的牌把顾朝暄按下去。

可他没做。

他甚至很平静地过牌。

这一下过牌,太干净了。

干净到只有顾朝暄才听懂:你打你的,我只负责让你赢得漂亮。

李晋也跟着过牌。

他在等她自己露底。

顾朝暄没急着亮牌。

她先把视线落在姜佑丞脸上。

“姜先生。”

她语气很轻,“你这一年多,应该学会了一件事。”

姜佑丞心口一跳。

“学会什么?”

“学会——该怕的人别不怕,不该惹的人别硬惹。”

她把牌一翻。

红桃A、红桃10。

同花A高。

桌上空气像被截断了一秒。

李晋的脸色从“笃定”变成“发木”。

他亮牌——两对。

输得干干净净。

姜佑丞甚至没敢把牌摊开。

他只把牌往前一推,像把自己最后一点假体面也推了出去。

顾朝暄把筹码慢慢拢回来。

没笑。

也没有那种“打脸成功”的得意。

她只是很平静地把筹码重新码齐。

像一个人把被夺走的秩序,一格一格拿回来。

程屿吹了声口哨:“可以啊,这一局够写进你们年夜饭的家谱。”

韩述叹气:“我今晚算是开眼了。”

陆峥终于抬眼。

落在她指尖、落在她牌面、又落在她脸上。

“继续?”他问。

“好。”她应。

……

牌局没有因为这一句“好”就变得热闹。

反而更静了。

安静到连筹码滑过绒面的声音都带着锋利。

顾朝暄重新摸牌,指尖不急不缓。

规则越冷,她越稳。

第三把之后,门缝处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秦湛予回来了。

他没有坐回位子。

也没有先跟谁打招呼。

只是在顾朝暄身后站定,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松松搭在椅背边缘,视线落在桌面。

韩述用眼神打趣他:不指点两句?

秦湛予连回都没回。

他只是看着顾朝暄。

看她怎么拿捏节奏,怎么把人从“想秀”逼到“只能守”,怎么用最轻的动作做到最重的压制。

第四局,顾朝暄拿到一手不算漂亮的中对。

程衍想用位置优势把她压出局,三次小注追着试探;

李晋试图复刻上一把的“对冲心态”,把筹码压得又快又狠;

姜佑丞明显想找回点面子,咬着牙跟到转牌,脸上那点死撑快要裂开。

顾朝暄没急着亮刀。

她先让牌面讲故事——

让他们以为自己能读懂她;

再在他们以为“差不多该收手”的节点,忽然加码。

一手看似保守的跟注,悄悄把锅养大;

转牌一张无关紧要的杂色,她却突然把节奏提上去;

河牌落下,她不亮牌,只轻轻一句:

“要看吗?”

李晋盯了她两秒,最终选择弃牌。

程衍骂了声“靠”,也推牌。

姜佑丞更干脆——

他甚至没敢把牌摊开,就把牌扣回去,像怕自己那点底气一见光就碎。

这一把,顾朝暄甚至不用证明自己有多大牌。

她只需要证明,她敢。

而在这个圈子里,“敢”有时候比“能”更贵。

韩述看得发愣,忍不住低声感叹:“她这打法……不像刚回来的人。”

程屿懒懒接话:“她本来也不是那种需要别人‘允许’才敢回来的。”

陆峥一直没插太多话。

他偶尔跟两手,偶尔看似随意地让出位置。

那些“放水”做得太隐蔽……

只有顾朝暄心里明白——你要赢,我就不挡。

他们不再是同一阵线的人,但在某些事情上,仍旧站在同一条底线上。

再往后几把,秦湛予始终没开口。

他是那种最危险的旁观者:

不给牌、不递刀,只负责把“她的锋芒”放到最亮的灯下,让所有人看清……顾朝暄不是被归还的“名门遗物”。

她是自己走回来的。

时间过了零点。

牌桌上的热度慢慢降下来。

不是因为不想玩,而是因为今晚该发生的“秩序重建”,已经完成了。

秦湛予终于动了。

他俯身,指节在顾朝暄椅背上轻轻敲了两下。

“走了。”

不是询问。

是带她回家的那种笃定。

顾朝暄把最后一把筹码推回原处,起身时顺手把发丝别到耳后。

“钱打到秦湛予账户上就行。”

她说完又看向韩述和程衍,语气淡淡:“各位今晚玩得开心。”

礼貌、得体。

姜佑丞坐在那儿,脸色很难看。

他今晚输的早就不是筹码。

而是那点被时代淘汰的旧优越。

……

衡庐的廊下风很冷。

廊灯一格一格亮过去,照着灰瓦和木柱,像老城夜里不动声色的秩序。

秦湛予走得不快。

等远离包厢那段最热的烟火,他才侧头问她:

“开心了?”

又补一刀似的:“爽了?”

顾朝暄抬眼看他。

那双眼还带着牌桌没散尽的亮。

不是挑衅,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生命力。

“你说呢。”

三个字,轻飘飘。

却把他心口那点暗火直接拨旺。

秦湛予低笑一声,停下脚步。

下一秒,他俯身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很轻。

很短。

却足够让她的心跳乱一拍。

“行。”他贴着她的额头,“小赌怡情。”

顾朝暄挑眉。

他又慢悠悠补上后半句,带着点难得的纵容和占有:

“下次——收敛一点。”

顾朝暄笑出声。

“秦湛予,你这是夸我,还是管我?”

“都算。”他握紧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回家再慢慢算。”

廊外雪气未散。

北京的夜仍旧冷得清醒。

可她觉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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