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多事之秋
距离上次拍卖不过旬日，一方新的请柬便悄无声息地落入三界诸多有心人的手中。请柬非金非玉，乃是一片脉络清晰的菩提叶，叶上银光勾勒出简单讯息：“申时三刻，再启一局。”字迹间，隐有因果微澜荡漾。
收到请柬之人，心思各异。观音菩萨于紫竹林拈叶不语，前番碧波潭情报被西海龙王天价拍走，龙宫旋即展开大规模行动，引得暗流激荡，此番拍卖又临，是巧合，还是那“道尊”刻意搅动风云？多目怪在黄花观密室，摩挲着怀中冰凉墨玉盒，盒内净光琉璃与体内那丝晦涩气息的对抗日益明显，令他烦躁又恐惧，亟需寻找其他解决之道或……发泄怒火。西海龙王则坐镇龙宫，面前悬浮着那枚得自拍卖场的玉简，脸色凝重，玉简中关于碧波潭禁制“与上古龙族血怨相关”的推断，如巨石压心。
申时三刻，无声无息，混沌间隙内云座再聚。到场者比上次少了些，却更显精悍。观音菩萨莲台依旧，只是身侧似有若无地环绕着一缕凝重。西海龙王真身未至，只降下一道水光湛湛的神念分身，显然龙宫事务繁杂，无暇亲临。多目怪所在的暗金雾气比上次更加翻滚不定，隐隐透出焦躁与一丝不稳定的暴戾。另有几道深沉晦涩的气息潜伏，其中一道隐于重重水元幻影之后，竟似来自北冥之渊。
林枫（道尊）目光扫过，将诸般情态尽收眼底，也不多言，只一拂袖：“首件拍品，【诸天鉴】（仿）。”
虚空中央，一团混沌气息散开，露出一面古朴斑驳的青铜圆镜。镜背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鸟兽的古老纹路，镜面却并非澄澈，而是如同蒙着一层永不止息的混沌雾霭，雾霭深处，偶尔有难以言喻的光影流转，仿佛映照着诸天万界、过去未来的无数碎片剪影。
“此镜非先天灵宝‘诸天鉴’本体，乃后世大能仿其‘照见诸天’一缕道韵所炼。”林枫声音平稳，“虽无原宝洞察大千、遍观过去未来之神效，却有一桩奇异处——可于特定机缘下，照见与持镜者或特定目标关联最为紧密的‘因果线’显化之景，尤其是那些潜藏极深、将发未发之‘劫因’或‘缘起’。注意，仅是‘显化模糊景象’，非清晰预言，且触发极耗心神，每次使用间隔至少一甲子。”
场中一片寂静，随即泛起难以抑制的波澜。
窥见因果线？哪怕只是模糊景象，还是与自身关联最紧密、将发未发的“劫因缘起”？这对于在场这些深陷各种漩涡、面临未知威胁的大能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百目山混沌巢群之劫、碧波潭禁制之谜、佛道妖族间的暗流、自身修行瓶颈或隐患……谁不想提前窥见一丝端倪？
多目怪所在的雾气剧烈一震。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身道体那越来越难以压制的“不协”，以及即将与取经人对上的“劫数”！若能提前窥见一二……
观音菩萨眸光微凝。西游路上变数迭生，这仿制的诸天鉴，或许能照见一些连她也难以推算的、涉及更深层次因果纠缠的变数景象？尤其是那拍卖行之主的根脚……
西海龙王的水影分身波动了一下。碧波潭之事扑朔迷离，牵扯上古血怨，若能借此镜窥得一线破解之机……
“起拍价，一百二十万功德点数，或等价先天之物、本源法则碎片。”林枫报价，“亦接受涉及‘上古秘辛’、‘天地奇阵’、‘神魂异术’的典籍或传承线索折价。”
价格高昂，但无人退缩。
“一百三十万！”一个嘶哑声音率先响起，来自北冥水影方向，带着深海般的寒意。
“一百五十万！”多目怪几乎是低吼出声，暗金雾气中复眼虚影狂闪。
“一百六十万，附西海《八部天龙镇水秘咒》前四部真诀。”西海龙王分身开口，拿出了龙族秘传的一部分。这秘咒非核心，但对外族而言已是珍贵无比。
“一百八十万。”观音菩萨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加赠一缕‘杨柳甘露’本源生机，可滋养神魂，稳固镜鉴反噬。”
价格直线攀升，气氛陡然紧张。多目怪眼睛都红了，不断加码，甚至报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几样毒道奇珍和一处秘密洞府的坐标。西海龙王也不惜代价，又添了几样水府珍藏。北冥来客则始终以冰冷坚定的语气加价，似乎对宝镜志在必得。
观音菩萨在价格超过两百五十万后，轻叹一声，不再跟进。并非财力不及，而是她察觉到，此刻竞价已非纯粹为了宝物，更掺杂了多目怪濒临失控的执念、西海龙王深切的焦虑以及北冥来客某种不明目的的坚决。佛门不宜在此刻卷入过深。
最终，当价格飙升至骇人的三百万功德点数，并附加三滴“北冥玄鲸本命精血”以及一份关于“九幽某处裂隙”的秘闻时，多目怪颓然住口，他虽偏执疯狂，却也能估量出自己全部身家已不足以抗衡。西海龙王分身沉默良久，也选择了放弃。
青铜古镜化作流光，没入那重重北冥水影之中。水影微微荡漾，旋即收敛了所有气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多目怪所在的雾气死寂一片，只有那压抑到极致的怨毒与疯狂在无声蔓延。他最后的希望似乎落空了。体内的“不协”感更加强烈，甚至开始隐隐刺痛。
林枫平静地收取了北冥来客交割的物品，那三滴玄鲸精血寒气逼人，仿佛能冻结灵魂，而那份关于九幽裂隙的秘闻玉简，入手冰凉，透着不祥。
“第二件拍品，”他仿佛未察觉场中凝固的气氛，“【九叶还魂草】一株。非起死回生之仙草，而是专固神魂、抵御‘魂毒’、‘心魔侵蚀’、‘诅咒溯源’的圣品。尤其对因外力侵入或修炼异种法门导致的神魂不稳、本源沾染异气，有极强的拔除与稳固之效。”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多目怪的方向。
多目怪猛地一震，雾气翻腾！这不正是为他目前的状况量身定做的吗？净光琉璃是从外部压制净化，这还魂草是从内部稳固拔除！
“起拍价，九十万功德点数，或等价滋养神魂、驱邪固本的宝物。”
“一百万！”多目怪几乎是立刻嘶喊出声，这一次，他志在必得！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他话音刚落，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一百二十万。”来自场中另一处一直沉默的阴影，气息诡秘难测。
多目怪怒极，疯狂加价。对方却似不急不缓，总是恰到好处地压他一头。价格很快又被推高。
林枫冷眼旁观。那阴冷气息的主人，他认得，是黑袍势力的一位代表。他们在与多目怪竞价，是单纯想抢夺这株灵草，还是……刻意刺激多目怪，让他更加失控？
最终，多目怪以付出近乎全部剩余身家、并抵押了黄花观部分地脉灵穴控制权为代价，以两百一十万的天价，拍下了这株九叶还魂草。当他颤抖着接过那株氤氲着翠绿霞光、散发沁人心脾清香的仙草时，那阴冷气息的主人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
拍卖会继续，后续几件拍品虽也珍贵，但已难引动如之前两件般的激烈波澜。众人心思各异，大多已飘离此地。
黄花观，密室。
多目怪迫不及待地封闭洞府，布下重重禁制。他先取出封在墨玉盒中的净光琉璃，那纯净光华依旧让他体内晦气躁动不安。他又小心翼翼捧出九叶还魂草，草叶上的清香让他神魂为之一清。
“先服仙草，稳固神魂本源，拔除异气！再以净光琉璃辅助，内外交攻，定能彻底解决这隐患！”多目怪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他按照常识，将还魂草服下，运功炼化。
磅礴温和的药力化开，滋养神魂，确实让他灵台一阵清明，体内那丝晦涩气息的躁动似乎也被安抚了些许。他大喜，连忙又拿起净光琉璃，尝试引动其净化之力，与体内药力配合。
然而，就在琉璃纯净之力与他体内还魂草药力接触，并触及那丝晦涩气息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丝晦涩气息并未如预期般被拔除或净化，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活”了过来！它不再仅仅是微弱的残留，而是瞬间变得清晰、冰寒，并沿着多目怪运转的妖力，反向侵蚀他的神魂！
“啊——！”多目怪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嘶吼，只觉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掠夺意味的意志试图侵入他的意识。眼前幻象丛生，仿佛看到盘丝岭地底那灰暗祭坛在旋转，听到无数细碎的、疯狂的嘶语！
净光琉璃的光芒大盛，试图压制，但那晦涩气息此刻异常“狡猾”，竟与多目怪本身的妖力、甚至刚刚服下的还魂草药力短暂地“纠缠”在一起，让琉璃的净化之力投鼠忌器，难以精准发力。
多目怪七窍中渗出暗金色的血丝，面容扭曲，眼中金光与灰暗之色交替闪烁。他拼命对抗着那入侵的意志，心中却一片冰凉。
他上当了？那拍卖行的还魂草有问题？不，药力是真的……是这体内的东西太诡异！还是……净光琉璃与还魂草的力量，在特定条件下，反而刺激了它？
更让他恐惧的是，在这对抗中，他对外界的感知并未完全封闭。他“听”到了，观外远处，隐隐传来的佛号与……猴子的叫骂声！
取经人……到了！
“不……不能……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多目怪心中嘶吼，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痛苦与那冰冷意志的侵扰，竭力收敛气息，试图维持表面的镇定。但那眼底深处不断闪过的灰暗与疯狂，却已难以完全掩饰。
他摇摇晃晃起身，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道冠，擦去脸上血污，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淡然”表情，深吸一口气，推开密室石门。
门外，是小道童惊慌的脸：“观主！观主！外面来了几个形容古怪的和尚，一个雷公嘴的毛脸和尚正在叫门，言语甚是不客气！”
多目怪袖中双手紧握，指甲刺入掌心，传来痛感让他勉强保持清醒。他嘶哑着声音，努力让语调平稳：“来的正好……本观主……正要‘款待’他们。去，开启护观阵法，请他们……入‘金光阁’待茶。”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僵硬而森然的弧度。
与此同时，远在混沌间隙尚未完全散去的林枫，似有所感，微微抬眸，望向西牛贺洲方向，指尖一缕无形的因果丝线轻轻颤动。
“净光琉璃，九叶还魂草……内外交攻，看似对症下药。”他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可惜，那并非寻常‘异气沾染’，而是一缕‘混沌印记’的寄生雏形。应激而发，反客为主……多目怪，你的劫数，这才真正开始。”
“而取经人……这场‘金光毒雾’之劫，怕是要比原本的剧本，更加‘精彩’了。”
他身影缓缓淡去，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星辰之间。
黄花观外，孙悟空的金箍棒已重重顿在山门石阶之上，火花四溅。
“里面的妖道听着！速速开门，备好斋饭，俺老孙保你观宇平安！若敢弄鬼，休怪俺的铁棒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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