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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1991年,  深市。

    钱雨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不过好在之前她的秘书就已经给她定下了酒店,连接送的车辆都已经安排妥当,  这让钱雨很是松了一口气。

    她按照秘书给的车牌号找了一大圈,  最后在外圈的地方才找到司机。

    司机满头大汗,  忙不迭的给她解释:“不好意思!钱总,  今天是因为下雨,  这边的车都堵在一处了,  所以我才没进去。”

    钱雨看他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搭着雨衣,  头发也紧贴在头皮,就知道他说的没错。

    钱雨脸色温和,善意的撒了一个小谎:“没事,我也是刚出来。”

    司机看她不计较,心里也十分感激。

    他端的饭碗就是高端的商务接送,跟酒店合作的,每个月的钱也不少,  还是沾了家里人在酒店工作的光才能拿下这样的工作。所以平日里对待这些大客户可谓是十分的小心谨慎。

    做这一行一两年了,他也算是见识过了各种大老板,  也接送过几个外国客户。

    这些客户里面,  难说话的不多,但是好说话的也没几个。

    印象最深的还是之前一个老外,  就因为接送时候稍微晚了几分钟。那人当着面对他用拗口的中文说没事,扭头就对酒店方提出了举报,  说了他的迟到问题。

    所以司机过后十分小心时间,每次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达。

    熟料,今天纵然是千算万全,  也没算到路上会下雨。

    这一下雨,机场外面的交通就瘫痪了一半,该走的着急走,该慢的又挤着往前,一下子把路给堵了个结实。

    幸好……

    今天遇上的这位看上去是个和善人。

    司机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钱雨在后座坐下。

    因为刚才那几句交谈,司机这会儿对钱雨也颇有好感,看钱雨对着窗外的景色有兴趣的样子,司机干脆就絮絮介绍起市区的新鲜事。

    从现在还在建设的大桥,到城区已经出现的商品房。

    钱雨一点没觉得不耐烦,认认真真听着,间或提一些问题。

    “股票?哎呦,是有这么个说法来着。不过现在好像还没开呢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东西虚的很,早几年那些银行上班的,动不动就拿着手里的股票往外放。都没有人愿意要。这几年虽说是涨了,但那也是公家的。这种买卖私人的股票,还不一定什么情况呢。怎么?老板这次来是考察股市的?”

    钱雨平时不爱跟人绕弯子,这会儿也点了头。

    “来看看,家里人说这边的交易所刚开,蛮看好的,让我来打打前站。”

    “那也是,这东西也说不好的,早几年跟废纸一样没人要的东西,这几年就涨起来了。没准这边的市场还真的能做起来呢。”

    话是这样说,司机心里却打了个突。

    要知道这里离港岛可不远,真要是玩股票的,人家直接去港岛玩了。那边的市场可比内地要充足呢。

    再说了,现在来讲,最热火的市场压根就不在股市。

    海南的楼花市场才是现在最热火的所在!

    司机滔滔不绝跟钱雨说起来海南的楼花:“我一个邻居,胆子特别大,去年就跑去海南炒楼花去了。虽然他去的也有点晚,但是人家家底厚,左右转借的,凑了小十万。您猜怎么着?没到三个月就翻了一倍!”

    “海南的房子真值钱啊,早知道我去年就跟着去了。人家现在家里什么都有了,小轿车,小洋楼,家里孩子都穿着公主裙。”

    “今年过年时候回来,乍一看我连人都没认出来呢。那墨镜一戴上,再加上身上穿着西装,一看就是个大老板了。我们那些四邻八舍的,个个都把钱拿出去托给他去炒,半年就能翻一倍……”

    钱雨隐隐皱起眉头,司机还以为她是不喜欢听这些,知趣的住了嘴。

    但是钱雨并不是对这个话题不满意,而是敏感的感觉到这下面的暗流涌动。

    都说楼房挣钱,关键是海南的楼房能挣钱?

    房子都没开工,就一个地基,光凭着条子就能在开工之前倒手十几遍,这像是正常做生意的样子?钱雨这几年做实业起家,但是金融市场的信息也了解了不少。

    海南那边的楼市热火起来之后,她也在去年去那儿待过两个月。

    别的不为,只是为了了解金融和房地产的市场。

    海南的楼市疯狂到什么程度呢?一个人拿着批条纸,走不到一百米就有人过来问价。左右倒腾右手,就这么一倒腾,直接就能把自己的资产翻上三分之一。

    这样的疯狂,让人侧目,也让人忍不住想起当年北边炒兰花的疯魔状态。

    但是距离上次炒兰花过去才不到十年,同样的手段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试想一下,一个人老老实实干一辈子挣的钱,还比不上别人跑一趟海南挣下的钱,这样的对比之下,谁能心态不受一点影响?

    但是钱雨不会,钱雨做生意这些年下来,对于市场的疯魔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她不会一头雾水直接扎进这样的混泥潭里,海南的楼花是迟早都要碎掉泡沫的。

    而深市这边的股票市场,显然将会是下一个热闹的地点。

    “听你的意思,你也投钱给你的邻居了?”钱雨声音平和。

    司机听到问话也只是嘿嘿一笑:“哪儿能呢,我要是能挣到那么多钱,我还来开什么车?直接回去躺家里不好吗?”

    说起来他家的邻居们倒是很多都这样,既然海南那边能挣钱,家里人还用得着苦哈哈的去工作?亲戚朋友的转借一下,借着钱生钱,半年一年就能挣回来一家子十年都挣不到的钱。

    钱雨:“那是不错。”

    司机觉得有点纳闷,总觉得钱雨说的不错不是指他邻居的做法不错。

    “到了。”

    钱雨下了车,拿着行李箱去前台办理入住。

    世界总是这样的,贪心的人可以过好一时,但是命运总会记着你所有的支出和收入。

    ****

    钱雨到了酒店,就先拨出一个电话。

    对面的女孩声音软软的:“妈妈,你到深市了?”

    钱雨也软了嗓音:“到了,你呢?高中怎么样?”

    倩倩显然是十分的有精神,在电话滔滔不绝的跟母亲诉说自己在学校遇到的事情。

    “这里的学校好大,老师说了,下午上课后就可以组成社团活动。好多社团呢,我自己加入了羽毛球社团,往后每天都要去打球……”

    “还有学校的食堂,唔,虽然跟外婆做的菜没办法比,但是学校里有小老外,长着金头发的……”

    “还有英语角,老师说我的口语不好,让我自己下去好好补补,也可以跟班上的小老外结对子……”

    钱雨听到女儿这样说,赶紧就问道:“那你的钱还够不够?不够的话妈妈再给你打一点?”

    倩倩:“不用了妈妈,我现在除了上英语补习班就不用多花钱了。而且……”

    倩倩在那边带着点雀跃:“小姨现在去大学里读书了,她的英语口语很好的,她让我去家里,她周末跟我一块学。”

    钱雨满是欣慰,她现在能在外面肆无忌惮的跑工作,也是因为家里人现在都已经到京市的缘故。

    钱晴自然不必说,她的工作几乎全部转移到了京市去,晴月的总部和晴舒的总部挨着,都在CBD的好位置上。

    前年,钱晴也终于在把两个儿子送进学校之后让自己时间宽松了下来,现在在京市著名的大学里深造学习。

    因为钱晴这些年跟着周皓把英语的基础打的很是牢固,所以钱晴的口语是一骑绝尘的好。在学习的过程中十分顺利,今年过去就能拿到自己的毕业证了。

    钱母这两年倒是不再到处跑了,而是定居在京市,跟钱家深入合作的陆家仁接过了大部分的业务。

    钱母现在就是在京市带带孙辈,闲来无事也会把一些新的方子整理整理,看有什么可以市场化的。

    而钱父则是一反常态,竟然成了家里最闲不下来的那一个,先是养猪场那边的事情。早五六年,钱雨就劝钱父把养猪场的事情交给别人干。早些时候是找不到思路,但是几年经营下来。钱雨已经知道了什么是科学的养猪办法。

    再用过去那种老办法养猪就没有必要了。

    钱雨打算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养猪场和加工厂。

    当然了,股份还是照旧给钱晴和钱父来分的。

    只是钱父从养猪场卸任之后就闲不下来。

    他仿佛是一夜之间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在养猪场锻炼出来的各种技能让他不甘心就这样退休。

    于是钱父在到达京市之后,就立刻买下了一间小门面,跟在Y市时候一样,这个小门面跟在子弟一小对面的小卖部一样,卖点零食玩具,还有一些烟酒小玩意儿。

    等到这两年京市那边开始拆筒子楼建楼房了,钱父也猫着眼,只盯着每一个楼盘入口处的好位置好门面。

    按他的意思来说,没什么比自家开个小卖部更好的了。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家里有个小卖部,别的不说,光是吃喝上面就不求人。

    他买的门面都不大,自己盘算着等都建好了,就起个连锁的名字,往后到处都是自家的小卖部。

    钱雨挂了电话,忍不住的笑起来。

    这几年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别说是钱父钱母显得年轻了,就连她自己都时常忽略自己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

    钱雨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短发。

    跟钱雨不一样,她这几年基本上没有留过长发。

    毕竟她的事业是要经常爬山涉水下厂房的,蘑菇棚就不说了,本身堆料就不好闻。养猪场那收拾的再干净也是一股子味道。这几年她开始弄一些米粉米线之类的产品,倒是好了许多。

    钱雨闭上眼睛,这次她来深市。不光是来看看股市的发展。主要还是她的公司和钱晴的公司,都要考虑上市的问题了。

    钱晴那边的晴月服饰,因为早早的打出名气,去年合作方陆家宜就提议在港岛上市,但是钱晴打算的是看看深市的状况再说。

    而钱雨这边则是考虑到扩张的问题。

    这几年,各家各户的生活都好过了许多。电视机已经开始走入千家万户,追求更高的人家已经开始瞄上了彩色大电视了。

    这样的趋势下,她的副食品也销量节节攀升。

    以前城里的工人家庭还会自己动手做这些副食,农村的则是糊口都难,这些东西自然也吃不起。

    现在别说是城里乡下,谁家还能吃不起这点副食了?

    再说了,计划生育一搞,谁家都是一个孩子。个个都是当成金宝蛋一样看,亏什么都不可能亏到嘴。

    钱雨做的那种包装好的小肉干和零食也颇受人们的喜欢。

    但是钱雨总觉得还不够,远的不说,光轮事业来讲,她还是可以更进一步的。

    所以这档口上,上市融资无疑是最快的路子了。

    钱雨在心里算着自己这次带来的资本,以及要达成的预期,思索完毕就睡了。

    ****

    没过几天,钱雨就已经找到了当地的地头蛇。

    丁杰。

    这几年过去,再见丁杰,钱雨差点没认出来。

    丁杰挺着一个大肚子,大腹便便,如同一个待产的孕妇。

    钱雨:……

    丁杰前年已经结了婚,钱晴把他放在南方市场,他也甘愿在南方一直待着。所以干脆在这里安家落户,现在依旧是晴月服饰在南方的一把手。

    丁杰从羊城赶过来,看见钱雨就喜滋滋上前来,差点没刹住车,把钱雨撞的趔趄了几下。

    丁杰:“姐!你怎么还那么漂亮啊!真的,离老远我都不敢认!”

    钱雨:“……你也挺……你咋这么胖了?”

    丁杰哀怨的看了一眼钱雨,大姐怎么一见面就往他的痛处戳啊!

    “我这是虚胖,就是过年时候吃多了,这阵子我已经开始减肥了,马上就能瘦下来。”

    钱雨:……还虚胖呢,那肚子都要垂到哪儿了。

    不过钱雨也算是给了丁杰一点点的温情,来自于她也算知道的内幕。

    丁杰这人,嘴巴太挑,试想一下,连丁大舅丁二舅那种能收徒弟开餐馆的水平,在他那张嘴下面还要挑剔一下,愣是说不好吃。

    前几年的丁杰一直是清瘦的,大概就是因为他那张嘴的挑剔程度实在是惹人厌烦。

    丁大舅丁二舅对丁杰找对象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丁杰这人,嘴巴挑不说,还十分的爱找吃的。

    择偶的唯一条件就是对方一定要会做饭。

    关键是他这个会做饭的程度要求跟别人都不一样,别人说的会做饭,那指的是家常小菜,说的过去即可。

    丁杰说的会做菜,那是需要样样都会,而且滋味还必须好。

    这种长得丑想得美的事,能找到个什么样的人真的不好说。

    丁大舅没少为丁杰操心,直到前几年,丁杰出去出差,偶然吃到一家餐馆,觉得味道十分好。

    老板娘年纪比丁杰大,是当年下乡回城的知青。因为在乡下耽搁了青春,再加上自己开个餐馆,打头人家就不愿意结婚。

    谁知道丁杰行啊,为了一口吃的,简直是要豁出去了。

    他干脆的在当地定了一个月的住处,每天都上门吃饭,前前后后愣是吃了一个月,终于把不愿意结婚的老板娘拐到手,让人跟着自己回了羊城。

    回到羊城之后,丁杰的媳妇依旧没放弃开餐馆。

    丁杰闻言,大手一挥,开餐馆?这玩意儿也算是丁家的家学渊源了!

    丁杰给自己媳妇买了几个门面打通,餐厅收拾的干净亮堂,媳妇喜欢做菜就去做,不喜欢就关门歇业,横竖现在丁杰自己也养得起家。

    这么一来,丁杰的体重就跟他的心情一样吹着气的涨。

    不到三年,丁杰媳妇就给他喂成现在这样了。

    钱雨摸了摸丁杰的肚子,感叹道:“回去也跟小秋说一说,稍微控制下你的体重。”

    丁杰仰着脸,满不在乎:“已经在减了,最近真的是因为过年的原因啦。”

    钱雨也不跟他犟,转而问起来丁杰准备的怎样。

    什么怎样,还不就是股票的事情?

    丁杰在南边经营这么些年,人脉也遍布周边几个省份。前一阵子听说钱雨要来这边炒股,早早就打点好一切。

    现在股票还不算对外销售,要进场就要有单据。这个单据也算是入场证明。

    不过说起来是单据,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就算是普通人要进去,只要花十块钱买一张就行。

    丁杰早早准备好一切,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纸,递给钱雨一张,这就是说的单据了。

    钱雨把单据收好,准备着第二天起个大早。

    ***

    结果第二天不凑巧,大早上的,外面就开始阴雨连绵。

    丁杰昨晚上刚到这里就被朋友拉出去喝酒去了,喝大了之后干脆就没有回酒店住,而是直接住在朋友家里对付了一晚上。

    于是就只有钱雨被堵在了酒店门口。

    钱雨抬手看表,有些焦急。

    今天是第一天,她对于这边的交易所完全不熟悉,虽然手上有进门的文件,但是这种东西因为是不限额的,所以一旦到时候人多,很有可能会直接拉闸限人数。

    钱雨在酒店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汽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过来,酒店方面也在不停打电话协调车辆。

    眼见着下一辆皇冠车就要到自己面前,钱雨正要往前一步,就突然被人一把搡到了旁边。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的扶住了钱雨,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小心。”

    钱雨赶紧道谢,对方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却有点愣怔。

    雨幕之下,钱雨也没有细看对方。扭过头却直冲着刚才抢车的一对母子看去。

    一个带着领结的小男孩,胖的眼睛都快要看不出来了。这会儿正撅着嘴巴要往车上爬,他的母亲也喘着粗气,占据了副驾驶的位置,招呼着自己孩子:“赶紧的!妈妈抢到一辆车!我们先坐上走!”

    钱雨眉毛一挑,直接上前把那个扑腾着小短腿的小胖子拽下车来。

    坐在副驾驶的母亲一看就急了,作势要上来打人。

    钱雨一手架住对方的手,一手撑着车门交待司机:“麻烦您等一下。”

    胖女人见钱雨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话里话外都是威胁:“你知道我男人是谁吗?你敢抢我的车?!”

    钱雨不以为然,这年头在外面跑生意,这种嘴上“谁谁谁是我什么人”的话她听多了!真要是个个都当回事,她还做什么生意。

    “你男人是谁都不好使,该排队排队去!带着孩子也不知道给孩子做个榜样。”

    钱雨把人跟刚才一样搡到一边,完全不理这大呼小叫的母子俩。

    但是钱雨快要坐上车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扶自己的人。到底是人家帮了忙,钱雨想着还不如让人也搭个顺风车,自己把车钱给掏了。

    “这位同志,咱们一道……”

    钱雨扭头看清楚人的一瞬间,所有的话都想是被卡在了喉咙里。

    后面站着的人,戴着一架金丝眼镜,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彬彬有礼,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上还印着“XX大学交流科研”的字样。

    谢云心里是排山倒海的念头,看见钱雨突如其来的卡壳,面上却一点都不显。

    “那就谢谢你了。”

    谢云径自打开车子的后门,坐在了后座上。

    钱雨尴尬的挠了下鼻子,也坐在副驾驶上。

    “……我去交易所,你去哪里?”

    谢云含笑:“我去……电视台。”

    司机适时的加进来一句话:“那感情好,正好顺路了。”

    钱雨却在心里暗道不好,到交易所的路很远,听司机这意思,谢云要去的电视台跟自己也差不多路程。

    这么长的路,两个人难道就这样一直不说话?

    钱雨拿不准主意,这几年她倒是没怎么想起谢云,毕竟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她想来也没什么用。

    谢云也没有去过Y市,虽然中间还有闻兰这个关系在,但是钱雨也没有听闻兰提起过谢云。

    钱雨想的是,自己跟谢云或许有再见面的一天,但是那天一定是谢云已经结婚成家了,带着自己的孩子和爱人。

    两人再相遇的时候,她一定会递上自己诚挚的祝福,并且将过去那点绮思义无反顾的扫进垃圾桶,归类于往事的不可追。

    但是……

    两个人在异乡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对钱雨来说就是尴尬加上尴尬了。

    谢云坐在后座上,仿佛并没有体会到钱雨的尴尬。他这几年日渐成熟,已经学会了很多。

    比如……

    这种场合的寒暄。

    “这几年没见,不知道倩倩现在怎么样了?”

    钱雨松了一口气,谢云没有提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从倩倩提起,她也能说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很好,倩倩现在已经在京市读书了,现在刚上高中。因为是户口跟我走的,所以到京市也能在那边考试。成绩也不错,就是口语有点差……”

    谢云看着钱雨提起女儿就两眼放光的样子,心头微动。

    “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谢云闻言立刻正襟危坐起来:“这几年还好,上学上到博士,拿了学位就留校了,最近也就是过来做个学术交流。”

    ……

    两人就这样寒暄着,钱雨刚开始的尴尬情绪也慢慢的缓解了。

    虽然几年未见,但是谢云真的是成熟了,这无疑是让钱雨轻松了许多。

    “对了,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顺理成章,谢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过几年倩倩考大学时候报志愿,你可以让她提早联系下我,我给她参考一下。”

    本来如果没有后面那句,钱雨根本不会答应的,但是谢云一加上后面那句,钱雨就瞬间放下了所有的心防。

    可不是,倩倩没过几年就得报志愿了!

    要说他们家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个纯种的读书人。

    这也是这几年钱雨一直念念叨叨让女儿好好念书的原因,毕竟家里现在钱是不缺了,就是缺点书香气质。

    “行行行!这是我的名片,回头你到京市去找我,我请你吃饭!”

    钱雨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司机恰到好处的提醒交易所到了。

    钱雨从钱夹里直接拿出来两百块钱塞给司机,指着后座的谢云说道:“麻烦您了,帮忙给他也送到地方哈。”

    看着钱雨匆忙离开的身影,谢云摩挲着手里的纸片。

    自己问她要了名片,但是她却没有问自己要……

    司机:“先生,您是到电视台的哪个门?”

    谢云珍而重之的把钱雨的名片收好,脸色还带着一点热切的余韵:“……都不去,麻烦给我送到XX大学的南门。”

    司机一头雾水,却也没说什么。只在心里嘀咕几句。

    这人真是够奇怪的,XX大学,那不应该是在另一个方向吗?

    跑这么大老远,再坐车回去……

    有钱人就是这样找乐子的?

    *****

    钱雨直奔交易所,出乎她意料的是,这边头一天开业,人数并不多。

    钱雨很轻易的就进去了,丁杰这会儿正跟人叭叭的说着话,看见她来了就迅速了解话题,带着她去了一处可以坐下的桌子边上。

    “喏,今天就只有五只股票,看你自己要选哪一个了。”

    钱雨左右看了一圈,心里拿定了主意:“这几只我都要。”

    丁杰有点呆,时隔几年,他再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所谓的赌性。

    他二姐那时候就是这样,进货时候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当然了,大姐肯定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但是……这股子气魄,怎么越来越像二姐了。

    “全要?”

    钱雨点点头:“我这次手里有五十万左右,今天全进了。后面你帮我盯一下大盘。小幅度的震荡就不用跟我说了。”

    钱雨在来之前就了解了很多,现在国内的市场刚起步,不管怎么说,刚开始的六个月,价格都只会走高不会走低。只有过了六个月之后,才会慢慢的变化。

    她花了钱,但是不可能光是为了这点钱就待在这里一直不走。

    丁杰无奈点头,他自己也有事情要忙,但是比起钱雨,他的时间还是宽松的。到时候可以经常过来,就算是他不怎么过来,这边的事情也能通过电话得知。

    钱雨花了五十万,出门时候却不见一点得色,仿佛自己只是花了五十块。

    股市的市场要比她想象中冷,不知道是因为现在的宣传没到,还是深市的股票不够吸引人。

    不过在交易所现场,钱雨还是看到了几个光鲜亮丽的人,个个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像是颇有家底。

    钱雨的心思也往回放下去一点,有这样的人在,不管怎么样,深市的股票热火起来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果不其然,钱雨离开深市没多久,深市的股市一路走高的消息就不停传来。

    不管什么时候,一夜暴富的神话总是让人心醉神迷。

    很快,深市的股票逐渐取代了海南的楼花,成为了下一个热钱聚集的地方。

    深市的人们疯了一般,有的人不上班了,有的人专职蹲在交易所门口等着开门。炒股的人把家里的亲戚朋友借遍,仿佛炒楼花一样扎进去股市里。

    钱雨中间又抽了时间去深市看了一段时间的大盘。

    这时候允许上市的公司还比较少,最开始这几家公司都迅速筹措了资金,一跃成为深市家喻户晓的品牌。

    这一年的年底,股票市场热火的简直要拉不住,到处都是谁谁家又挣了钱的传说。

    在这个时候,钱雨把手头的股票给抛售了。

    她这边刚一抛售,就有经理人过来洽谈,准备接手。

    钱雨跟对方聊了许多,心头也有数了。

    这一批本金五十万的股票,最后退出时候,给钱雨挣下了大概两百多万的利润。

    直到当年的三月份,股市受到管控,价格才逐渐回到稳固的态势。

    ******

    深市一行之后,钱雨在某天收到了谢云的电话。

    但是当谢云说清楚自己的意图之后,钱雨却并没有冒犯。

    谢云提及的是自己的母亲,他说自己母亲这几年身体不好,虽说是在省城的大医院治疗,但效果并不好,想要把母亲送到京市的医院去看看,想问问钱雨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

    不得不说,谢云这样的态度,很是让钱雨觉得安心。

    人情嘛,有来有往的,才会叫她觉得安心。

    至于谢云,当年的感□□就不说了,光是为着谢云帮自己做起来蘑菇养殖基地的事情,钱雨就觉得这个忙得帮。

    钱雨托了不少人,终于问到了一位看眼科的老大夫,成功挂上了对方的专家号。

    谢云也在一切事情都定下来之后,才带着自己母亲来了京市。

    到达京市的这天,来接机的人是闻兰。

    闻兰一边推着老人走,一边对着谢云翻白眼。

    谢云装作浑然未觉,自顾自的走在路上。

    闻兰在心里暗暗吐槽,明知道她也在京市,偏偏非要提前串通好了让她自己推说自己没时间。故意把事情扔在钱雨头上,让人家前后忙着找医生找医院。

    她真的很想问问谢云,追人就是这么追的?

    谢云穿着一身棕色的风衣,他的脸庞总是显得有些稚嫩,前几年更是刻意把自己往年轻了打扮。后来倒也歇了心思,毕竟他生就这样一张脸,蓄胡子都不显年纪。

    如果他能听见闻兰的心声,这会儿肯定要笑着回上一句。

    当然好意思。

    早几年的失败经历让他回去反思了很久,想来想去,自己那时候确实还在读书,钱雨不愿意正常。

    毕竟谁能愿意找个金钱事业都没有的人呢?更何况他还是学生,听上去自然更不靠谱。

    这几年,谢云左思右想,终于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既然在钱雨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没有用,那何妨让他自己变得更低一点呢?

    他可以让自己变成一个需要人照顾的人,只要能跟钱雨在一起。

    轮椅上的老太太眼睛虽然不好使,心里却明镜一样。

    第一次碰上钱雨过来探望,老太太就表现的极为亲切。

    就这样,一次两次三四次。

    钱雨慢慢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两个人。

    以前她可以忙着工作,天南海北的到处飞,最近一段时间却总是下意识的会先给谢云打个电话。

    而女儿的学校那边,最近也没有怎么接过电话了。谢云总有些理由帮她去处理。

    哦对了,忘了说,谢云以要照顾老人为由,干脆的把工作转到了京市,成为了某所高校的老师。

    这一天,钱雨刚在外地跟来考察的港商吃完饭,谢云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喝酒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叫个车?”

    钱雨虽然有点醉意,但并没有上头:“不用,倩倩呢?期中考试成绩应该下来了吧?”

    “好着呢,英语也跟上来了。就是数学有点下降,没事,回头我给她补补课就行。”

    ……

    两人这么几句交谈,结束之后,钱雨对面的港商突然一脸羡慕。

    “钱老板真的是,事业上做的出色,家里也能一把抓,佩服啊。”

    钱雨忙不迭要解释,对面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挺着肚子晕晕乎乎嘟囔。

    “唉,这年头啊,还是得成个家。别管岁数大小,总算是有个知冷热的人……”

    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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