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 187 章
第187章 她根本不是阿婵姐姐……
中途遇到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破坏阿缠的好心情,她们到前街的时候,杂耍班子还在准备,她和陈慧就先去街上的小摊买了炸油饼填肚子。
吃了一圈回来已经是酉时,街上的人越聚越多,杂耍艺人终于开始了表演。
直到宵禁前半个时辰,两人才离开永宁坊,走时身上装的铜板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打赏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阿缠还和陈慧商量,改日再来一趟,陈慧欣然同意。
阿缠也不回车厢里坐着,她就坐在陈慧身边,不时投喂一块她刚才在摊位上买的花生酥。
马车在经过开明坊的时候,阿缠扭头望着街边长长的围墙看了好一会儿,陈慧见状问道:“在看什么?”
阿缠指着那边道:“那里是林家的宅子。”
“林家?”陈慧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哪个林家,“说起来,皇帝前段时日大赦天下,林家是不是也被赦免了?”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快要到上京了。”
那之后又过去两日,阿缠的铺子里来了一位有些眼熟的客人。
那人来时,阿缠正在铺子里调香,忽然听对方叫她“阿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眼见这人情绪有些激动地朝她走来,阿缠打量着对方的容貌,忽然知道他是谁了。
此人年过四十,看着黝黑削瘦,但五官端正,和季婵记忆中的林氏长得有些像。
林氏的大哥没有这般年轻,这位是季婵的二舅舅。
季婵对二舅舅印象不深,因为平日里见面次数并不多,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两年之前,那时候这位二舅舅心宽体胖,如今倒是变了许多。
阿缠起身时,面上便带了笑,朝对方叫了一声:“二舅舅。”
“哎。”林成和应了声,眼眶泛红,“这些时日,真是苦了你了。”
昨日他们便已经归家,原以为全家人能平安回来就已经很好了,也不敢奢求太多,谁知大哥的昔日同僚来访,提醒他们可以去官府将当初被查抄的家产取回。
他们试探着去了,那些财物竟然真的被如数奉还。
大哥打点了官府的人才知道,他们家有这般优待,是上面有人递了话。
他们原本还当是晋阳侯府递了话,后来才知他们一家被流放之后,那晋阳侯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
阿缠不知这位二舅舅到底打听到了什么,看她的眼神都格外怜惜。
她实在不太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便只能安抚道:“二舅舅不必为我挂心,只是早先有些不习惯,后来有姨母照应着,我过得很好。”
听阿缠提及小林氏,林成和叹息一声,显然也已经知晓庶妹的遭遇。
“都是我们无用,连累了你娘与你姨母丢了性命。”
“二舅舅这是哪里话,若真的要怪,也只怪人心险恶。”
林成和连连点头,心中却又感慨,他这外甥女以前性子恬静乖顺,事事都听她娘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如现在这般云淡风轻。
阿缠将人请到一旁坐下,为林成和倒上茶,又问了他林家的事。
林成和对她知无不言,还说起了回京路上发生的一件小插曲。
“回京的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妖兽,幸好被一位路过的云游道长救了。”
“竟然这般凶险,不知那位道长如今在何处,合该重谢才是。”
林成和连连点头:“说的正是,原本那位道长也是要来上京访友的,你大舅舅便邀他住在家中,也能照应一二。”
说到这里,林成和脸上流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笑:“前两日道长说我家小景有修炼天赋,愿意收他为徒呢。”
“那可真是好事。”
阿缠记得,二舅舅家中有两子一女,二儿子名叫林文景,今年应当已经八岁了,若是真的有修炼天赋,确实算是一件好事。
聊完了琐事,阿缠又问:“不知家中是否已经安顿下来,我想去拜见外祖父。”
提到自己的父亲,林成和面上露出忧色:“我今日来也想和你说这件事,你外祖父的身子越发的差了,如今又知道了你娘和你姨母出了事,更是怪自己当年识人不清,我想着你若是得了空去见见他,也能宽慰一二。”
阿缠当即道:“二舅舅不必与我这般客套,不知明日如何?”
“明日也好,正巧明日文景要正式拜吕道长为师,你也来凑个热闹。”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阿缠与林成和聊了半下午才将人送走,想着明日要去林家,还要准备些上门礼。
幸好这些陈慧都懂,没用阿缠多费心思。
第二日早起时,阿缠特地挑了件颜色素雅的裙子,这是季婵往日的风格。
辰时刚过,她从马车上下来,敲响了林家大门。
林家人才刚回上京,早先府上的下人都已经走光了,昨日新招的门房并不认得阿缠,听闻是来拜访主家的,就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儿,林成和亲自迎了出来。
见阿缠还带了礼物上门,故作不悦:“你这孩子,回自己家,怎么还客气上了。”
阿缠玩笑道:“这是送给外祖父的,二舅舅可不要把我的礼物贪墨了才是。”
“你呀。”林成和也忍不住笑,昨日回家之后,他还与家里人说起阿婵性格的改变,那时家里人还不信,只以为是他宽慰他们,就该让他们见见这孩子,方能相信阿婵如今过得不错。
林成和带着阿缠去了林家正房,如今季婵的大舅舅林成礼当家,正房住的是他们一家人。
他边走边对阿缠道:“你来得正好,拜师仪式一会儿就开始,你外祖父也在。”
才走进正房,阿缠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主位上的老者,那是季婵的外祖父林宏信,他如今骨瘦嶙峋,气色萎靡,因为太瘦,身上的衣服都显得不大合身。
见到林成和带着阿缠进来,林宏信神情有些激动,他撑着椅子扶手起身,试了两下,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坐在他左下首的林家长子林成礼赶忙上前将父亲扶住。
“是小婵啊。”
“外祖父。”阿缠朝对方行礼,随后又对林成礼道,“大舅舅。”
林宏信上下打量着阿缠,见她如今的模样,心知她过得不差,心中对女儿的歉疚稍稍放下了一些:“好,你没事就好。”
林成礼将林宏信扶回椅子上坐下,又让阿缠坐着陪着老人聊了些近况。
阿缠只说她从晋阳侯府拿走了母亲的嫁妆,又在昌平坊开了家铺子。
听她提及了晋阳侯府,林宏信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嫡女,颤声道:“若早知、早知季恒如此狼心狗肺,我怎会将悦娘嫁给他!”
林成礼兄弟二人赶忙给老爷子顺气,一边安抚道:“父亲,这也不是您的错,人心易变。”
“变个屁,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求娶的时候说对悦娘一心一意,如今呢?为了让外室进门,找那样龌龊的借口抹黑悦娘,甚至连他们的亲生女儿都不要了,活该他断子绝孙!”
如今林家人还能冷静,只因为他们知道了晋阳侯这一年的遭遇。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悦娘不在了,小婵将来嫁人也是要名声的。如今我们回来了,小婵也有了人撑腰,我们定要和季家将这笔账算清楚。”
阿缠注意到,外祖父说完后,大舅舅林成礼却一直沉默着。
想想也是,如今林家只是回了京城,官身却已不在,晋阳侯过得再不如意,也依旧是侯爷,如今林家哪有本事和侯府硬碰硬。
“外祖父,这件事日后再说吧。”阿缠并不在意所谓的名声,也不想和季家扯上关系,否则当日季庄来找她的时候,她就答应了。
林宏信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阿缠已经换了话题:“听说今日文景要拜师,怎么不见文景和那位道长?”
林成和赶忙接话道:“我过去瞧瞧。”
等了没一会儿,林成和带着一名看着三十出头,身穿道袍的年轻道人走了进来。
这道人气质不俗,双目炯炯有神,走路时脚下听不到半点声音,显然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
道人进屋之后,林老爷子将对方请到上座,然后又将阿缠介绍给对方。
“这是我外孙女,名叫季婵。这位吕道长,是我们林家的救命恩人。”
见那位吕道长看过来,阿缠朝对方点头示意:“吕道长。”
吕道长的目光从阿缠脸上扫过,微微颔首。
等几人落座之后,不多时,一名少年被一位妇人牵着手走了进来,来人是林成礼的夫人与小儿子文景。
阿缠与这位二婶见过礼,转头便见到林文景正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文景。”阿缠主动朝他招招手。
林文景却躲在他娘身后,并不回话。
林二夫人有些尴尬地和阿缠解释:“这孩子前段时间受了惊吓,一直没缓过来。”
阿缠并不在意,小孩子记性本就不大好,两年多不见,想来他已经不记得季婵这个姐姐了。
人都到齐了,拜师仪式也就正式开始。
仪式并不如何复杂,吕道长不过是要求找个正式的场合与时间,在林家人的见证下,将林文景收入门下。
喝了拜师茶,吕道长拿出一枚令牌交给林文景,对他道:“这是师门的令牌,你且收好。日后待你修炼有成,为师便带你回师门。”
“徒儿记下了。”林文景双手接过令牌,给吕道长磕头。
一家人都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阿缠瞧了眼那令牌,看着像是古物,想来这位道长应当是有些来历的。
拜师仪式结束后,林老爷子便有些精力不济,却又想和阿缠说话,阿缠便劝他,说明日还会来探望他,让他先回去休息,这才将人哄走。
阿缠一直在林家留到晌午,用过饭本来想要告辞离开了,忽然见一名丫鬟小跑进来,一脸急切地朝着林二夫人道:“夫人不好了,小少爷被魇到了,一直醒不过来。”
林二夫人扔下手里的筷子就往外跑,林成和也担心自己的儿子,转头看向吕道长。
前阵子遇到妖兽的时候,他这小儿子受了惊失了魂,就是吕道长治好的。
吕道长不紧不慢地起身,对他们道:“一起去看看吧。”
他这句一起自然也包括了阿缠,阿缠总不能这时候走,便也跟着去了二房的住处。
此时林二夫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她正抱着小儿子,一脸无措。
林文景此时紧闭双眼,双拳紧握,他额头上全是汗,无论怎么叫都不睁眼。就如那丫鬟说的一样,看起来就像是被魇住了。
吕道长见状,双手并住,道了声:“震。”
迅速在林文景额头上点了一下,一道晦暗的银色光芒闪过,半大的孩童终于睁开了眼。
他先是茫然地四处环顾,直至目光落到阿缠身上,抓着他娘的手尖叫出声:“娘,妖怪,她不是表姐,她是妖怪!”
同一时刻,阿缠听到了一声很微弱的脆响,她目光微垂,视线落在腰侧挂着的龟甲上。
那如玉一般的白色龟甲上,出现了一道并不明显的裂痕。
记得大祭司将龟甲送给她的时候对她说,这白蛫的壳,放在身边可做预警之用。
刚进来时,龟甲没有预警,吕道长出手之后,却有了预警,这位吕道长究竟从林文景身上驱逐了什么东西?
而林文景到底做了什么梦,偏偏指着她说她是妖怪呢?
原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走亲戚,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了。
林文景的话自然没有引起林家人的在意,只当他是受惊之后,将陌生的阿缠认成了梦里的妖怪。
林二夫人一边抱着儿子哄,一边歉意地看向阿缠,想要解释:“文景这孩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文景就哭着喊着指着阿缠说她是妖怪,让师父将她赶走。
小孩子的尖叫声实在有些刺耳,那吕道长转头看了阿缠几眼,沉声道:“季姑娘不如先避开吧。”
阿缠抬眼看向对方,这位吕道长的目光不闪不避,眼中反而带着审视。
眼下的情况,也不适合久留,阿缠便对一旁的林成礼道:“大舅舅,你们先看顾文景,我就先离开了,明日我再来探望外祖父。”
“好,我送你。”林成礼也被林文景的哭声震得脑子嗡嗡作响,但侄子不过几岁大,总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今日也只能委屈了外甥女。
林成礼将阿缠送到门口,等阿缠离开后,他再去二房时,哭声竟已停歇。
走进屋,见林文景抽抽噎噎的样子,他调侃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大伯,她是妖怪,她根本不是阿婵姐姐。”
林成礼并未将侄子的话放在心上,只道:“你这小子,下次可别当你姐姐面胡说,她该伤心了。”
林文景却不停摇头:“大伯我没有骗你,她真的是妖怪,我看到了,她长着尾巴。”
“你只是在做梦。”
“不是的,我梦到她害死了阿婵姐姐,占据了她的身体。刚才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有尾巴。”
林文景说得实在是太过真实,林成礼皱起眉看向一旁的弟弟与弟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吕道长开口了:“让文景休息吧,我们先出去。”
吕道长先出了屋子,随后林成礼兄弟二人也走了出来。
关上门后,林成和担心儿子的身体,语气有些急切地询问:“吕道长,文景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吕道长蹙着眉,一脸为难的模样。
见他这样,林成和更加担心,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越发急切地追问:“还请吕道长告诉我实话,无论怎么样我都能接受。”
吕道长没有回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两位对你们的这个侄女了解吗?”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林成和迟疑着点点头:“林家出事前,阿婵偶尔会与她娘一起回来,她是个很很懂事的姑娘,与文景感情也不错。”
“这就是问题所在。”吕道长表情严肃,“我收文景为徒,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修炼天赋,这孩子还有灵慧,拥有灵慧之人,素来能够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吕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林成礼沉声问。
吕道长只说:“此事虽听着荒谬,但两位最好查一查,如今这位季姑娘与你们熟识的那位季姑娘,在性格上是否有了变化。”
林成礼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外甥女,可是吕道长实实在在救过他们全家的命,是有大本事的人,他与季婵无冤无仇,又怎么会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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