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第148章 她看起来就像是睡……
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但是她没有呼吸,胸口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就像是一座冰冷的石雕。
“怎么了,屋里有人吗?”吕母和吕父走在后面,见儿子与女婿都站在那里,忍不住出声问。
没有人回答她。
柳相泽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到床榻边,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在吕如卉的鼻子下探了探,一丁点气息都没有。
他犹不死心,手往下,探她颈侧的脉。手指触碰到她脖颈的时候,只感觉到了冰冷和坚硬。
她的身体是硬的,像是石头那样坚硬。
此时吕父与吕母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吕如卉,吕母颤抖着声音问:“如卉怎么了?她是不是生病了?”
“你们,倒是说话呀!”吕母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
柳相泽动作缓慢地跪在床边,他轻轻掀开了盖在吕如卉身上的被子,她的手交叠着放在腹部。
他握住她的手,很冷很冷。
就在昨晚,他还问她手为什么那么冷,即使是冬天,她的手也该是热的。她说是今年不同。
为什么不同呢?
因为……死人的手就是冷的。
那一刻,柳相泽没有感觉到恐惧,只觉得心好像一下子空了。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仿佛只是沉睡的吕如卉,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泪水无声地流了满脸,柳相泽握着她的手,将头埋在手臂中,痛苦地呜咽着。
吕母此时也扑了过来,她轻轻推着吕如卉,一声一声地叫着:“如卉,如卉你别吓娘,你醒醒。”
她当然不可能再睁开眼。
吕父这时也蹒跚着走上前,他怔怔地看着如睡过去一般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呢?”吕母边哭边问。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相泽,你说如卉是不是没有死,如果死了,她不该是现在的样子。”吕母抓着柳相泽的衣袖。
吕母的话说完后好一会儿,柳相泽好似才终于听到了她说什么。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吕如卉还活着,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也想知道。
香铺的老板说,如卉生了重病,为她看诊过的大夫一定会知道原因。
很快,曾经为吕如卉看过病的大夫被请了过来。
那大夫年纪已经不小了,须发皆白,走入屋中看到毫无声息的吕如卉后,幽幽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这位病人,几月之前有过数面之缘,再见的时候,果然已经香消玉殒。
即使见惯了生死,老大夫依旧为每一个逝去的病人惋惜。
“大夫,我女儿究竟是怎么了?”吕母乞求地看着那老大夫,奢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丝丝的希望。
老大夫听到她的话后微微蹙了蹙眉,他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出声询问道:“几位是吕夫人的亲人?”
“是,大夫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那老大夫点了点头,神色却变得有些冷淡了,他开口道:“大概两个月前,吕夫人来找老朽看病,老朽看出她患了骨岩。”
听到这个病,几人面色惨白。
老大夫继续道:“当时吕夫人已病入膏肓,她的病老朽无法医治,她也并非来寻求治病良方,而是来老朽这里寻止痛秘方。
那时寻常的止痛方对吕夫人已经不起作用了,看她实在痛苦,我便将家中秘传的方子告诉了她,看吕夫人如今尸体的模样,便是用了那止痛方所致。”
“不可能,我妹妹身体一直很好!”吕二哥忽然道。
老大夫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他淡淡道:“吕夫人在此之前应该还看过其他大夫,若是几位不信,可以寻其他人来,或者也可以找仵作。即便是报官,老朽也愿意配合。”
“不必和我们说这些花言巧语,你明知我妹妹患病,没本事治病就罢了,还给她什么秘方,分明就是你害死了她!”
那老大夫被吕二哥一番指责后,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看着屋中沉默的几人,开口道:“这位公子在指责老朽之前,不妨先回答老朽一个问题,吕夫人患病数月,即便常来我医馆的病人都能看出她脸色难看,说她定然身体不适,你作为她兄长,为何几个月都未察觉?”
老大夫一般很少会对病人家属发脾气,除非是忍不住。
今日这家人,实在是让他不吐不快。
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这一家子亲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吕夫人患病将死的?
看样子,这位吕夫人是病死许久,他们今日才发现的尸体!
“也不必你们去查,老朽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吕夫人服用了石浆,这种东西是用来止疼的,但死后身体会石化。你们尽可以上告明镜司,让明镜司的大人来评判。”
老大夫一番话说完,屋中一片安静。
他这些话不止让吕二哥抬不起头,其他人也都觉得像是被扇了几巴掌。
短暂的沉默之后,吕母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怎么会这样啊……”
吕二哥见状赶忙上前想要将人扶起来,吕母却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一边哭一边含糊地说:“如卉没了,你妹妹她没了,她病了那么久,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啊?”
吕母哭着哭着双眼一翻,直直地倒了下去,幸好被吕二哥护住了头。
那老大夫见状赶忙上前为她施针,好一会儿才起身,对吕二哥道:“令堂只是伤心过度,将她放到一旁榻上,缓一会儿就好了。”
随后他又对吕父道:“若是没有别的事,老朽要先回去坐诊了,几位若是报了官,可以让官差去老朽的医馆找人。”
说完便甩袖子离开了。
有些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那老夫人伤心是真的,可这一家人对吕夫人的忽视也是真的。
等老大夫走远了,一直沉默着的吕父才终于开口:“老二,叫人过来,操持你妹妹的丧事。”
吕二哥点点头,他先吕母抱到一旁的榻上,然后才匆匆出了院子。
此时屋中只剩下柳相泽与吕父沉默相对,面对这个曾经百般欣赏的女婿,此时吕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指责柳相泽没有照顾好女儿,可那老大夫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他作为父亲,又做了什么?
女儿患病的时候,和离归家,他只在意失去了一个好女婿,让吕家在官场上失去了助力,从未在意女儿的身体情况。
吕家人的动作很快,吕二哥带人回来的时候,发现妹夫跪在妹妹的床前,父亲则站在桌旁,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那信上写满了字,吕父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是他女儿死前留下的遗书,上面写了她与妹妹吕如馨之间的龃龉,写了吕如馨是如何挑衅她的,也写了她被柳玉安诬陷的真相。
她说:最后的时日,女儿实在太累,不想与人争一个无用的真相了,索性选择了和离。
她还说:我不知道爹娘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毕竟你们从来只相信妹妹,不信便罢了,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吕父拿着信的手抖得厉害,如卉的字,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她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十分漂亮。
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让他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吕父想到,年前她回来送年礼时,她甚至没能在家里坐上一坐,就被他指责。
她说吕如馨和柳相泽不清白,他骂她诋毁亲妹妹的名声。
他从来就没有心平气和的问过她,为什么要和离,也没有相信过大女儿说过的每一句话。
十二那日,她来见他们,他没有见。
昨夜,全家团圆,她来了,却连门都没有进,还说以后都不会了。
原来她是在说,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吕父看着信上的落款的日期,正月初三。
他的女儿死在了他不知道的日子里,生前被他拒之门外,死后也再没有踏入过吕家的大门。
被拦在门外的那一刻,她是不是对这个家,对他这个父亲很失望?
“爹,你怎么了?”吕二哥这辈子也没见过他爹哭,一时呆住了。
柳相泽依旧跪在床前,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吕如卉,没有回头。
他方才也看过了那封遗书,她在写下遗书之前,依旧在意她被柳玉安诬陷的那件事。
她根本就没有放下过。
可能,直至她死的那天,依旧没人能还她一个清白。
她死后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以她的脾气,定然是因为心有不甘吧?
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向她道歉,也告诉了她真相,然后说他决定给柳玉安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
他对旁人从来都是这样宽容的,唯独没有对她宽容过。
她那时说接受了道歉,也原谅了他。
柳相泽露出一个惨笑,她生前都没有原谅过他,死后真的会原谅他吗?
就像昨日她对他说,今日来找她,就会给他一个答案。
可这辈子,他也不可能从她口中得知那个答案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对他说的那些话,究竟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她说原谅他的时候,心中是不是在怨恨他?
恨他眼盲心瞎,恨他薄情寡义。
她生病时,他本该第一时间发现,本该守在她床前,直至最后一刻。
而不是让她孤零零地死在这里,死前还与她争吵,对她冷言冷语。
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怎么能奢求如卉原谅他。
吕如卉的死并没有惊动旁人,她的尸身被带回吕家,吕家为她设了灵堂,没有通知任何亲友前来吊唁,守在灵堂中的只有吕家人。
从来没有父母为儿女守灵的,这不合规矩,但是这次,一向在意规矩的吕父却守在吕如卉灵堂前。
守灵的最后一日,吕父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了,他被儿子搀扶起来,走出灵堂前,看见了跪在灵堂中的小女儿。
他脚步停下,转头看着小女儿,突然出声道:“你怨如卉抢走了你的婚事,也怨为父当初让你悔婚,对吗?”
吕如馨缓缓抬起头,从吕如卉的尸体被抬回家时,她就感觉到了父母兄长的冷淡,她猜测吕如卉死前一定对父亲说了什么。
事到如今,吕如馨心知自己定然是比不过一个死人,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她揉着发疼的膝盖站起身,对吕父说:“女儿不该怨恨吗?如果不是她,嫁给柳大哥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柳大哥当时明明喜欢我,我嫁过去便会与他琴瑟和鸣,成为人人羡慕的眷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听了你的话找了个短命的丈夫,如今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
“所以你故意去挑拨你姐姐与姐夫的关系,还让我们误会她!”
“是她自己蠢,非要相信。”吕如馨冷笑一声,“如今姐姐死了,父亲想要将所有错处都推到女儿身上吗?骂她的难道不是父亲和母亲吗?把她赶出家门不让她进门的也不是我呀?”
吕父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大门怒道:“你给我滚!”
吕如馨迈步便往外走去。
身后,吕父的声音响起:“我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女儿,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和你娘面前。”
吕如馨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爹,姐姐是病死的,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她过得不好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吕父没有理会她,只让家丁将她的行李和人一起扔出了吕家。
吕母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上前阻止。
生前,没有人站在吕如卉这边,她死后爹娘终于肯为她做主,可也已经迟了。
将小女儿赶走,吕父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轻松。
吕如馨有句话说对了,如卉并不是被她害死的,他们所有人,都是罪魁祸首。
吕如卉的尸首被带回吕家,吕家拒绝了柳相泽前去吊唁。
柳相泽请了三日病假,在房间中关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柳府管家见到柳相泽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老爷,您的头发……”管家满脸惊骇地指着柳相泽的头发,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
柳相泽没有理会管家,他穿好了官袍,如往日一样去上朝了。
朝堂上,皇帝如往日一样等着朝臣奏报,目光扫过柳相泽时觉得不对,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形容枯槁,头发花白的竟然是他的鸿胪寺卿。
其余朝臣其实也都注意到了柳相泽,不过碍于朝会,谁也没敢随意开口。
“柳爱卿可是遇到了什么事?”皇帝直接开口询问。
柳相泽顿了顿,才上前道:“臣……臣妻子过世了。”
皇帝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都有些同情了,心想柳相泽定然与发妻感情极深,否则也不会伤心到白了头发。
“罢了,柳爱卿且回去好生歇息几日。”
“谢陛下体恤。”柳相泽跪地磕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下朝后,皇帝去了御书房,心里还想着柳相泽的事,便让身边的太监去打听了一番。
过了没多久,大太监才匆匆回来,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了皇帝。
“陛下,听闻柳大人几个月前已经与其发妻和离了。”
皇帝听后眉头一拧:“柳相泽在骗朕?”
大太监赶忙道:“那倒不是,这事说来也不怪柳大人,是柳大人家中养子陷害柳夫人,柳大人信了那养子的话,与柳夫人争吵不休,然后柳夫人一怒之下便与他和离了。”
“那柳夫人又是怎么死的?”
大太监叹了口气:“人是病死的,其实柳夫人早就查出换了绝症,但一直没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这倒确实让人遗憾,那柳相泽也不该如此大反应。”
“接下来的事便有些蹊跷了。”大太监压低声音道,“听闻那柳夫人死后化成鬼去找了柳大人,柳大人后来查出其妻子被冤枉,还求柳夫人与他复合,柳夫人让他第二日去找她,谁知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皇帝斜睨大太监一眼:“你在和朕说笑?”
大太监赶忙道:“奴才哪敢打趣陛下,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查,那柳夫人的尸体如今还在吕府,那尸体已经石化,至今也没有腐烂。吕夫人化成鬼的消息,吕府上下也是知道的,据说柳夫人上元节那日还在家门外拜别家人呢。”
皇帝听大太监说了半天,总算是将这个事弄明白了。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传白休命进宫。”
“是。”
皇帝的命令传出后大约一刻钟左右,白休命便出现在御书房。
“陛下。”白休命恭敬行礼。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道:“你去查查柳相泽的夫人,听说她死后尸身不腐,去看看其中有何异常,是否对人有影响。”
“臣领旨。”
见白休命一脸严肃,皇帝又提醒了一句:“去的时候注意分寸。”
白休命扯了扯唇角:“……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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