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102章 白休命,你别害怕
“真的不用吗,反正都已经破了,而且穿着衣服祛毒,一会儿身上衣服会让你觉得很难受。”阿缠的语气很正经,如果眼神不那么游移不定就更有说服力了。
白休命放开她的手:“我不怕疼。”
“还可能会耽误药物的吸收。”
“那就耽误着。”
“白休命,你是不是害羞了?”
阿缠凑近他问,她也不是特别想脱掉他的衣服,可他不让,那当然得试试了。
白休命闭上眼不理她。
“别害羞嘛,我又不会介意。”阿缠再一次试探性地伸出她不安分的小手。
白休命掀起眼皮看向她,提醒道:“我只是中毒,不是死了。”
这扑面而来的威胁让阿缠乖觉地收回手,不得不放弃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知道了,不会玷污你的清白。”
在他再一次闭上眼睛之前,阿缠赶忙道:“最后一个问题。”
“嗯。”
“你身上用来辅助修炼的丹药都哪儿去了?”她好奇地问。
“我修炼不用丹药。”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他今年才几岁?竟然有人修炼跟吃饭睡觉一样容易?
阿缠兀自嫉妒了一会儿,见他开始运转内息逼毒了,自己也回到了桌旁,将方才挑选好的用以辅助修炼的药材分了出来。
现在炼丹肯定是来不及了,阿缠也没掌握那种高端的炼丹技巧,在炼丹领域,她所掌握的最高端的技术就是手搓药丸子,没有更多了。
她去灶房搬来了慧娘特地买来的小炉子和药壶,这些东西原本是给她备着的,结果她没用上,全都便宜了白休命。
阿缠在门廊下点燃了炉子,将几种药碾碎,加上灵泉水一起放入药壶中熬煮,直至将水熬干,剩下浅褐色的药泥。
她将药泥用汤匙刮出放到碗中,等温度略微降下来一些,又混入了些许助燃的橉木屑,然后将它们分成八份,捏成一个个香塔。
她这种做法,属实算是有些暴殄天物,然而没办法,她不是炼丹师,配出来的药不能随便给人吃。
焚香的效果虽然比不上服用丹药,但更温和,一次将所有塔香都点上,效果只会更强。
阿缠又去灶房取来八个小碟子,将塔香一个个放进去,用火折子点燃,然后沿着床边摆了一圈。
还未风干的塔香因为加了橉木很容易被点燃,燃烧的速度并不快,但是烟很大。
阿缠在房间里欣赏了一会儿烟雾缭绕中依旧岿然不动的白休命,在心里小声哼哼,谁让他方才不肯脱衣裳,熏入味了也不能怪自己,然后果断抱着剩下的材料跑去门口透气了。
白休命好像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不怕疼。
期间阿缠又回到房间里看了好几次,她做的塔香应该已经起了作用,但只能看到白休命额上与颈侧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渗透衣衫,却不曾听他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运转内息的时候阿缠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瞧上几眼,确认一下他现在的状态,然后又回去继续调配新的香。
这次做的香简单一些,只是镇痛的,阿缠将刚才翻到的一匣子如冰珠一样的佛心露取了出来。
这东西的名字是人族取的,听闻人族中的佛修鲜少遇到心魔,故而特地将它取名佛心露,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用来抵御心魔的。
能够抵御心魔的灵植极少,故而这东西珍贵异常,价值连城。
阿缠以前吃过一颗,除了觉得头脑过分清醒,害她好几日没能睡觉之外,没感觉到任何效果。
她取出了四枚佛心露,离开冰玉匣子之后,它们立刻从冰珠变成水珠一样,只稍稍一捏,手中就只剩下一层青皮,里面的液体都滴落在香粉中。
阿缠将香粉混匀,依旧做成香塔,这次做出了四枚。
她一直在外面忙忙碌碌,不时进去看一眼屋内的白休命,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守在外面的明镜司千户送来了饭食她才感觉到又累又饿。
饭菜应该是附近的酒楼打包来的,味道还不错,阿缠吃了饭后,见白休命没什么动静,叫了一名千户在屋外守着他,自己则去了慧娘的屋子里歇了一会儿。
还不到半个时辰,被她派过去守门的千户忽然来敲她的门。
“季姑娘。”门外人的声音有些急切。
阿缠一打开门,就见到那千户满面难色。
“怎么了?”她问。
“你还是去看看吧,白大人他看起来不大对劲。”
阿缠赶忙随着那千户来到自己房间,才一进去,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说不对劲了。
白休命虽然睁着眼,但双目无神,好似根本看不到站在面前的阿缠。
他身上莫名浮现出了许多的伤痕,长长一条血痕,像是鞭伤,而且还吐血不止。
“季姑娘,白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了?”
阿缠此时没空回应对方,她将自己之前配好的香塔取了一个出来,将其点燃,放到了床头。
青烟袅袅升起,烟气绕着白休命盘旋。
“没什么事,只是玄水蛇毒让他陷入了幻觉,幻觉中受过的伤,会体现在身体上。”她给那神情忐忑的千户解释了一句,便让他先离开了。
随后,她将门关上,搬了张椅子到床边,坐下后看着床上的男人。
她不知道白休命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是很显然,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以至于他如今陷进去出不来。
很多人的心魔,都来自于过去的痛苦经历。
曾经的痛苦,不会伴随着成长而消失,就像是腐烂的创口,只会让人越来越痛。等修为越来越高,那些过往就会变成心魔,难以根除。
他究竟在幻觉中经历了什么呢?
“娘。”
阿缠听到他低低叫了一声。
白休命看到了他娘,那个曾经温柔又美丽的女子。
西陵王妃的父兄战功赫赫,可惜他们最终死在了战场上。皇帝怜惜她成了孤女,便将她赐婚给西陵王为妃。
一开始,一切都很好。西陵王妃很得西陵王爱重,她的儿子也被请封了世子。
直到有一年,一个叫青娘女人被带入王府,成了侧妃。
青娘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西陵王对她极为着迷,独宠青娘一人。就连府中内务也皆由青娘接管,其余侧妃妾室都见不到王爷的面,连王妃也是一样的。
非但如此,不知为何,王妃成了青娘的眼中钉。
护着她的人,一个一个消失,她和她的儿子几乎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原本的地位。在王府中,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动辄被人非打即骂。
只有几岁大的白休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欺负他,欺负他娘,以前每日都能见到的父王为什么不来看他?
有一次,他看到娘被人欺负,他躲过了那些恶仆,想要去找父王主持公道,结果被青娘身边的护卫发现,他被押在院子里,挨了二十鞭。
每一鞭,都疼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被打得皮开肉绽,直到他父王回来。
他以为,那个人会为他主持公道,但是没有。
西陵王只是淡漠地从他身旁经过,他听到青娘对西陵王说,他不守规矩,冲撞了她,所以特地让人教训他。
而后青娘又说,他这般没有规矩,定然是西陵王妃教的,王妃犯了错,也该惩罚才是。
白休命想要阻止他们,却只觉得喉中腥甜。他说不出话,只吐了好几口血,最后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进了漆黑的屋子里。
没有人给他上药,他只能自己熬着,那段时间伴随他的只有冰冷脏污的水,馊掉的食物,还有疼痛溃烂的伤口。
守在门外的人说,这些都是他不懂事,王爷对他的惩罚。
他不停在屋中哭喊,说要见他娘。等了很久,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他们将他带了出去,送到了他娘那里。
他不知道那些人对他娘做了什么,她身上全是伤,手上都是血,她曾经精心保养的指甲被人一根根拔掉,像牲畜一样被链子锁着脖子,锁在房中。
看到他的时候,似乎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
她只是不停地说,青娘是妖怪,她迷惑了西陵王,还要害死他们母子。
那时候的白休命只能一直守着他娘,除非困极了,连闭眼睡觉都不敢。可她依旧每一日都会被西陵王的护卫带走,再送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又增加了。
他连阻止那些人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被护卫踩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娘被人拖走。
直到有一日,他娘好似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拿出一根簪子递给他,说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求他杀了她。
可她的眼中,分明在说想要活下去。
白休命满心惊恐地拒绝了她,可她最后还是死在了他面前。她用簪子扎进了脖子里,出了很多的血,她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死,睁着眼张着嘴,嘴里都是血沫。
她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第二日,她的尸体被拖走了,只留下了满地凝固的血,还有白休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从那日之后,白休命好似经常能够听到她死前急促的呼吸声,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她将簪子递给自己,说你杀了我好不好?
他心中充斥着绝望和怨恨,怨恨西陵王,也怨恨无能的自己。
但这些都毫无用处,西陵王妃的死亡没能让西陵王府有任何的改变,西陵王依旧与他心爱的侧妃亲亲我我。
他娘死了,他被放了出来,一直照顾他的老管家偷偷给他上药。
可他身上的伤痕一直无法愈合,整日整日的疼,那种疼痛深入骨髓,让人几欲疯狂。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要死了。
他躺在床上,不知在对谁说:“娘,你不要死好不好?”
昏昏沉沉之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清香。
阿缠眼见他身上的伤痕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深刻,不由惊得站了起来。
她不顾白休命之前的阻止,上前解开他的腰带,将他的衣衫褪去。
深可见骨的伤痕,遍布他chi裸的上半身。
他胸口处那原本被蛇毒浸染的皮肤已经逐渐恢复正常颜色,他身上的毒分明在逐渐消解,可他却陷入了蛇毒带来的幻觉中无法自拔。
蛇毒带来的幻觉当然没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却可以引导白休命自己在自己身上制造出幻觉中同样的伤,那样的伤痕还在增加,就好像是他在惩罚自己。
阿缠低估了幻觉对白休命的影响,如果不能让他及时清醒过来,在蛇毒消退之前,他会先杀了他自己。
她赶忙将剩下三枚香塔都点上,香塔散发出的清香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隐隐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那是佛心露的味道。
这香味扩散开来之后,白休命的表情似乎不那么痛苦了,但依旧没有醒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阿缠听到他用虚弱的声音说:“娘,你不要死好不好?”
那声音里,全都是绝望。
阿缠认识的白休命,不是这样的。
她坐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将他蜷缩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试图让他冰凉的手变暖。
她在他耳边说:“好。”
白休命听到了有人说好。
他睁开了眼,面前没有人,只有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
可是他感觉,身边好像多了一个人。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说了那一个字之后,声音就消失了。
白休命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声音也没有再出现。
就在他失望地闭上眼时,忽然又听到了说话声。
她问他:“白休命,你今年几岁啦?”
白休命沉默着,心里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不是他娘,他娘的声音温柔沉静,这个声音又软又娇。
她一定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她知道他的名字,她是谁?
没有得到回答,那个声音却没有就此停下,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你是不是从小脾气就那么坏啊?”
他脾气才不坏,他娘说他是最乖最知礼的孩子。
“白休命,你是从几岁开始修炼的呀?”
他没有修炼过,这是什么蠢问题?
“你长大后怎么能变得那么厉害,我算一算,只有十几年,这不符合逻辑啊?”
他还没长大呢……他也想快点长大。
“白休命,我有点困了,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明天醒不过来,是不是承诺的宝贝就不算数了?”
她在说什么?白休命开始茫然。
他感觉有人戳了戳他的胸口,并不感觉到疼,方才身上那刺骨的疼痛似乎消失了。
“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带着你的全部身家浪迹天涯,让你穷困潦倒!”
带走他的全部身家?那不叫浪迹天涯,那叫携款潜逃!
白休命在心里回答着那道声音的话,原本沉浸在痛苦中的意识似乎被这道说话声逐渐拉了出来。
他不再觉得疼了,鼻息间能够闻到很清新的香味,一丝丝的凉意让他的意识逐渐清明。他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能感觉到有人握着他的手,还不安分地捏着他的手指。
她说:“白休命,你别害怕,我在这陪着你呢。”
白休命睁开了眼。
他垂眸看到阿缠靠坐在他身旁,一边摆弄他的手指玩,一边蹙着眉低声自语:“难道是我调的香有问题,怎么连反应都没有了?”
“白……”她还想再和白休命多说几句,试图挣扎一下,一抬眼就见到方才还沉浸在幻觉中的男人睁开了眼。
阿缠不确定他是真的醒了,还是依旧沉浸在幻觉中,偏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而眼睛一眨不眨。
阿缠侧过身子,忍不住凑近他的脸,这个眼神……
“看什么。”
忽然听到他开口说话,阿缠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差点从床上栽了下去。一只手扣在她腰上,将她拉了回来。
阿缠一只手无意识地撑在他腿上,脸上满是惊喜:“你醒了?”
她就说,自己调配的香怎么可能出问题,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有没有幻觉?”
她上下打量着白休命,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在逐渐恢复,变成了浅浅的粉色。
阿缠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腰侧那道痕迹最重的伤疤,疑惑地问:“这道疤怎么还在?”
“一直在那。”
“为什么?”三境之后,身上无论曾经留下多深的痕迹,应该都能够去除了。
“那是我试图刺杀西陵王失败后,他留下的伤。”
说是刺杀,但当时在其他人眼中,那只是一次儿戏可笑的反击。
然后,他受到了更重的惩罚。
如果明王没有突然来了西陵,他可能根本活不到今日。
“白休命,你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可以替你和你娘报仇了。”阿缠语气认真地对他说。
白休命偏头望着她,深眸中的幽暗晦涩像是清早的雾气一般,在阳光升起时,逐渐消散。
“白休命。”
“嗯?”
阿缠皱了皱鼻子:“你得去洗个澡。”
她凑近了他闻闻,轻浅的呼吸喷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带着一阵酥痒。
虽说四境之后身体无垢,但阿缠就觉得他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方才人没醒过来,她没有心思在意这种小事,现在人醒了,她又开始嫌弃了。
她强调道:“你闻起来像是熏了一个月的鸡腿,我的床上原本很香的。”
白休命被她逗笑,在满屋子的烟熏味和佛心露的香味之下,似乎真的隐约闻到了属于阿缠身上的淡香。
“好。”白休命好脾气地答应着,起身下了床。
他打开门,守在外面的两名千户见他完好无损,同时松了口气。
两人依照吩咐抬了水进屋,绕过屋中满地宝贝,将水倒入屏风后的浴桶中。
阿缠走到屏风后,便见白休命背对着她,他脊背宽阔,肌肉线条流畅起伏,到了腰间却陡然收窄。
他一手扶在浴桶边缘,弯着腰,手在水中拨弄着。
似乎察觉到了她在身后,白休命转过头,见阿缠不安分的小眼神在他身上瞄来瞄去,才开口道:“你也想洗?”
“没有,我来给你送这个。”阿缠掩饰似的移开目光,把手中的储物袋扔给他。
白休命接过储物袋,忽然轻笑了一声,问她:“不要了?”
“嗯?”阿缠不解他的反应。
“不是说,要带着我的全部身家浪迹天涯吗,不拿着它怎么装我的家底?”
阿缠脸颊微热,兀自镇定道:“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说过这种话。”
她匆匆转过身,离开前刻意嘱咐道,“一会儿记得把我的房间收拾干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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