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 你最好日日夜夜记得本官……
“白休命,你放肆!”镇北侯怒不可遏,“今日本侯一定要将这头活尸带走,为我孙儿偿命,即便是明王来了,也休想阻拦我。”
“她额头上有我明镜司的契痕,受明镜司监管。”白休命声音沉沉,“镇北侯今日敢将她带走,等同于挑衅明镜司权威,本官有权先斩后奏。”
白休命的话才落下,镇北侯心头忽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抬起头,头顶上金色流光隐隐浮现,一道阵法就罩在他头顶上方。
那是上京大阵的一部分,虽不能将他镇杀当场,却能压制住他的实力。此时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对他极为不利。
“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治本侯的罪吗?”
“镇北侯可以试试。”
镇北侯阴沉的目光从阿缠和陈慧身上扫过,即使害死他外孙的凶手就在这里,最终他却并没有上前。
今日白休命敢对他出手,必然是有恃无恐,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与对方打起来,怕是明日早朝,皇帝就有借口对他发难了。
镇北侯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杀意,冷喝一声:“我们走。”
那些亲卫们迅速整队,正要策马离开的时候,一直站在后面的阿缠突然出声:“等一下。”
镇北侯转过头,只看到那说话的女子小跑到了白休命身旁。
阿缠站在白休命身旁,语气委屈:“白大人,我好好的一个房子就这么被毁了,现在店铺也开不了了,家中再没有旁的进项,难道没人赔偿吗?”
“你想要多少银子?”白休命问。
阿缠掰着手指算了算:“上次晋阳侯夫人砸了我的店,赔了我一千两。这次店没了,赔五千两应该不过分吧?”
她这属实算得上狮子大开口,整个铺子连香料加起来,也未必卖得上一千两银子,但谁让镇北侯是落荒而逃的那个呢,她当然不能放过狐假虎威的机会了。
白休命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还真是要钱不要命,谁的钱都敢赚。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扬声问:“镇北侯觉得这价钱如何?”
言外之意,就是让对方赔钱了。
“好。”镇北侯握着缰绳的手陡然收紧,一字一句道,“本侯一会儿便让人送五千两银子过来。”
“侯爷当真是体恤百姓。”白休命夸了一句,却只换来镇北侯一声冷哼。
随即,镇北侯调转马头,策马离去,身后的亲卫立刻跟上。
阿缠瞧着那些人的背影,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阿缠偏过头,见白休命拽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往摇摇欲坠的店里走去。
她踉踉跄跄地跟上去:“大人等等,那房子都要塌了,不能进去。”
“别叫,不会让你被砸死。”白休命吐出一句话后就不再开口。
他径自拉着阿缠进入屋子,陈慧想要跟上去,却被白休命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阿缠回头朝她示意,让她不要跟进来,然后被白休命拖着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周围再没有旁人,白休命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大人,你要与我说悄悄话也不用特地来这里吧。”阿缠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语气有些埋怨。
她才说完,就见刚才还气势逼人的白休命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阿缠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大人,你受伤了?”
刚才他咄咄逼人把镇北侯气到差点厥过去的时候,也不像是受了伤啊,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白休命没理她,又吐出一口血。
“手帕。”
“啊?哦。”阿缠赶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白休命用她的手帕擦掉了唇上的血,才淡淡道:“今日,你什么都没看到。”
阿缠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大人可真是谨慎,吐血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白休命斜睨她一眼:“是啊,需要本官杀你灭口吗?”
阿缠立刻闭上了嘴。
“搬张椅子过来。”白休命靠在墙边,对她说。
阿缠只好冒着危险跑到店里,把那张侥幸逃过一劫的椅子拖到后院。
白休命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似乎在调息。
阿缠绕着他转了两圈,等得有些无聊,索性从灶房里搬出烧火坐着的小木凳,摆在白休命的椅子对面坐下了。
她仰头看着闭眼调息的男人,心想他今日这么巧赶过来,难道是早就猜到镇北侯会来?
还要多亏了他,不然她和慧娘就要倒霉了。
等白休命调息之后睁开眼,就见到阿缠缩在小木凳上,双手拖腮,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大人已经好了吗?”阿缠见他睁眼,不由眼睛一亮,问道。
其实白休命也没用多长时间调息,大概只有一刻钟的功夫。
“还没有。”
他只是暂且将翻腾的气血压制下去而已,他的伤是阵法反噬造成,怕是要恢复几日。
“哦……”阿缠不再追问,而是道,“我这里有调理内腑的熏香,大人要试试吗?”
白休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的香本官无福消受。”
“那真是可惜了。”阿缠刚才也只是随口客气一下而已。
然而白休命却并没有就此打住,他再度开口道:“当初,你就是这样向薛明堂的妾室推销你的香吗?”
阿缠眼睛快速眨了眨。
之前在明镜司的时候白休命没有提,她还以为薛明堂的事糊弄过去了,结果现在开始翻旧账了。
阿缠神色自若道:“是啊,表妹的钱那么好赚,我当然不能放过。”
她卖给赵闻月香粉的事本来也隐藏不了,真要查,只要问赵闻月就行了。
“卖了什么香给她?”
“助眠的熏香,大人也需要吗,我可以免费送给你呀。”阿缠眉眼弯弯,笃定他没有证据,只能用言语试探。
白休命确实没有证据,也并不打算深究此事,他站起身:“本官还想多活几日。”
见他要走,阿缠赶忙起身:“大人这就要走了吗?”
“还有事?”
阿缠眼珠转了转,往前快走了几步,挡在他身前:“多谢大人救了我和慧娘的命,阿缠没齿难忘。”
白休命垂眸看她:“只是没齿难忘可不够,你最好日日夜夜记得本官的恩情,以后少给本官惹事,尤其是捡活尸回家养这种事,不要发生第二次。”
阿缠眼神一飘:“记下了。”
“没事就让开吧。”
阿缠当然没让开,正事都还没说呢。
白休命似乎早就料到她还有话要说,耐性十足地等着她开口。
阿缠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扭捏地问:“不知道大人家住何处?”
白休命眉梢一扬,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想知道,大人家住何处。”阿缠略微抬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宣阳坊。”
“大人的邻居,最近有卖房的打算吗?”阿缠期待地问。
白休命忽而轻笑一声:“本官的左右邻居分别是礼部尚书和宋国公,陛下赐的宅子,他们暂时应该没打算搬走。”
哎呀,失策,阿缠在心中哀叹一声,忘记白休命是皇亲国戚了,住的地方也都是权贵。
“那……大人最近有搬家的打算吗?”
“没有。”
阿缠叹气,今日镇北侯虽然退走了,但难保他日后不会卷土重来,不,准确的说,他肯定会卷土重来,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守规矩的。
若是下次他趁着白休命不在的时候动手,阿缠可没有任何阻拦他的办法。
所以她想着要不要搬到白休命家附近,说不定能安全一点呢。
可惜,计划还没开始就被全方位堵死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白休命难得好脾气地问。
阿缠眼珠转了转,既然这个办法不能用,那就只能换一招了。
“大人~”阿缠娇滴滴的叫了他一声,白休命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说。”
“今日镇北侯若是不来,我都差点忘记了,慧娘可是被方玉和严呈害死的。大人,镇北侯的女儿私下里豢养活尸,还用活尸杀人,这些年,肯定有不少无辜之人遇害,实在是太残忍了。”
“嗯,所以呢?”
“镇北侯身为方玉的父亲,单是纵容包庇其女行凶一项就该被问责,大人得狠狠参他一本。”阿缠语气凶狠道,可惜气势不足,像是在朝他撒娇。
白休命故作犹豫:“若是本官弹劾他,势必将人彻底得罪……”
阿缠急切道:“哎呀,反正刚才都已经得罪了,你给了他一刀,他肯定会记恨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这个把柄才好让陛下惩罚他。”
“听起来很有道理。”白休命好像被说动了。
“是吧。”
“那你想让陛下怎么惩罚他?”
阿缠异想天开:“闭门思过三五年?”
白休命笑而不语。
“一两年总可以吧,他女儿害了那么多人呢。”
白休命摇头。
“那至少得关半年吧?”
“你似乎很想让他被关起来?”
阿缠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气咻咻道:“他看起来就对我和慧娘不怀好意,你看到他临走时候的眼神了吗,分明要将我大卸八块。他要是不被关起来,我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白休命扯了下唇角,若是她不去要那五千两银子,可能镇北侯的眼神还不会那么凶狠。
不过他并未提及这个,只道:“若是镇北侯没有被惩罚你要怎么办?”
“那我就只能和慧娘收拾收拾,一起去大人家门外风餐露宿了。”
“这么可怜?”
“可不是,大人你帮帮我嘛。”
“本官回去考虑一下。”
怎么还要回去考虑呢?要是突然没考虑清楚反悔了可怎么办?
阿缠不想让他走,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让开。
这时,外面却传来了封旸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大人,属下来迟。”
白休命看着阿缠,阿缠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后院,再次穿过摇摇欲坠的房子,走到前面。
明镜司的人这才姗姗来迟。
“大人,你没事吧?”封旸看着白休命,面露担忧地问。
得知镇北侯带人去了昌平坊,大人动用了明镜司的权柄,操控了城中阵法才能以最快速度赶来这里。
那阵法通常是由数人掌控,他一人控阵,势必会遭到阵法反噬,怕是会受内伤。
“无妨,回去吧。”
见白休命带人要走,阿缠委委屈屈地在后面叫了声:“大人。”
白休命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对封旸吩咐道:“留下两个人,这几日跟着她。”
封旸一愣,跟着她?监视人还要这么光明正大吗?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大人可能不是为了监视,而是为了保护。
他当即点了自己手下最机灵的两名百户,让他们留下保护好季婵,这才和白休命一同离开。
虽然以这两名百户的修为,可能在镇北侯面前撑不过一招,不过他们是明镜司的人,有他们在至少证明了白休命的态度,暂时应该能唬住镇北侯了。
另一边,镇北侯刚回府,心中的怒火便彻底压制不住了。
他大掌一挥,门口的一头石狮子便成了齑粉。
等他入了府,侯府的朱红大门紧闭,将府中一切都掩藏起来。
“黄毛小儿,不过仗着明王的势,竟敢如此羞辱本侯。”镇北侯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白休命,本侯迟早会亲手拧下你的头。”
身旁亲卫见镇北侯发怒,谁都不敢开口,这时一名身穿道袍,身材削瘦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听到他的话后笑道:“侯爷何必与他一般见识,那白休命只是一枚弃子,明王收养他也不过是为了制衡西陵王罢了。”
见到那削瘦的中年人,镇北侯身后的亲卫齐声道:“见过军师。”
此人名为刘周,是镇北侯的军师,这些年在西陵,镇北侯之所以能百战百胜,与此人的谋划是分不开的。
镇北侯见到刘周后有些诧异:“你不是有事要办迟些回京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事情已经办妥了,在下担心侯爷被皇帝为难,便提早赶回来了。不巧,侯爷刚出府我就回来了。”
镇北侯冷哼一声:“皇帝还没动静,就有人先按捺不住了。”
刘周劝道:“侯爷,这里毕竟是上京,还是要收敛一些。”
“你让本侯如何收敛?本侯唯一的血脉被一头活尸害死,明镜司不但放任不管,竟还阻拦本侯。若不是明王……”
刘周打断了他的话,说到:“我知道侯爷心中苦闷,但您才刚回来,贸然得罪明镜司实属不智,若是真想要那头活尸血债血偿,可以徐徐图之,白休命又不可能整日盯着。”
镇北侯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喜欢军师的行事方式,他更喜欢直来直往,谁让他不痛快,他就将谁直接按死。
在远离上京的这些年,也从来没人敢让他如此不痛快。
但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军师的办法确实能够避免许多麻烦。
考虑半晌,他才终于不情愿地点头:“就按军师所说,暂且将此事放过,等风头过去再将那头活尸捉来,本侯要将她挫骨扬灰。”
“侯爷英明。”
在刘周的劝说下,镇北侯好容易打算将外孙的仇推后再报,却不想第二日一早,他还没发作,白休命先发作了。
白休命上书弹劾镇北侯纵容其女方玉,私下豢养活尸害人,导致京中大乱,百姓死伤数人,罪不容诛。
看完白休命呈上的奏折后,皇帝并未发怒,反而看向镇北侯,语气平淡地问:“镇北侯可有话要说?”
镇北侯大步上前:“陛下,昨日臣与白大人产生了一些误会,臣心知白大人对臣不满,但涉及到小女生前的名声,臣万万不能认下。小女生前虽然行事荒唐一些,却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白休命,你说呢?”
白休命开口道:“陛下,臣抓到了为方玉养活尸的人,根据那三人交代,二十年中,方玉与其子利用活尸残害不下百条人命,臣已根据对方提供的线索命人去寻找骸骨,在上朝之前,已经找到了三十八具无名尸。”
“陛下,这一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女。”镇北侯语气急促道。
白休命依旧不紧不慢:“另外,那头作乱活尸的头颅臣今日带来了,或许镇北侯能为陛下解释一下,为什么二十年前镇北侯府的护卫,会变成活尸,还受你女儿的操控?”
镇北侯突然缄默不语,若不是白休命提起,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他们竟然查到了那头活尸的身份。
“或许,是机缘巧合,那名护卫意外身亡,身体被别人炼成活尸。”镇北侯依旧试图挽救。
“或许,是镇北侯为了让女儿炼制活尸,害死了那名护卫。”白休命见镇北侯似乎还想反驳,当即道,“陛下,臣已将所有证据呈上,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看着下面据理力争的镇北侯,突然开口:“镇北侯,此事你可知情?”
镇北侯心头一滞,失了先机,他已没了辩驳的机会,只能道:“陛下,臣多年来一直在外征战,此事并不知情。”
这时,有御史站出来道:“陛下,养不教父之过,镇北侯教女无方,其女与其外孙仗着他的权势残害百姓无数,他难辞其咎,理应重罚。”
其余朝臣也纷纷出声,要求严惩镇北侯。
倒是有些武将出身的勋贵替镇北侯说了几句好话。
徐国公站出来道:“陛下,镇北侯毕竟镇守西陵有功,他女儿做错事,并非镇北侯指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等底下大臣吵完了,皇帝才道:“镇北侯纵容其女犯下大错,便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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