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中窥伺
一只大手落在她肩头，转瞬间消弭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卫嫣宕时瘫软身子，只能靠岑见的一只手撑住自己，不至于倒下。
“你！”看到为虎作伥的男人，她眼里简直能冒出烈火，“狗东西！你在干嘛！”
赵潜耸了耸肩:“当牛做马，任由驱策。”
这正是两日前的赌约。
卫嫣眼冒火星：“你不是糊弄过去了吗！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守承诺了！”
“就在刚刚。”
岑见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调转过来，强行对视。
她鼻尖翕动，小动物一般趴在她脖颈处嗅闻。温热的气息洒在敏感的皮肤上，已经被清理掉泥泞的衣物下，是红得发烫的颜色。
卫嫣比岑见高了半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少女仰着天真无邪的脸。
她的黑眼珠清澈干净，似乎只是问了个再随意不过的问题。
“卫姑娘身上，为什么会有蛇的味道？”
......
卫嫣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块。
“她”被另一个庞大、邪恶的东西，压在躯壳中仅剩的角落，惊悚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竟然低低笑起来。
“岑姑娘，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感觉到自己双唇打开，发出声音。
那只东西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挣扎，虚空中投下一眼。
她噤若寒蝉。
卫嫣怕得要命。
从被江师兄借口回客栈向萧师兄求援，实则是支走开始，就在怕了。
不知来源的诡异妖物布下的大雾，迷了她的心智。
每走一步，卫嫣都觉得有只怪物，就在她身后一步之遥，踩着她新鲜的脚印，饱含恶意的视线贪婪地凝在她身上，预备随时将她吞吃入腹。
可每次回头时，什么都没有。
卫嫣起初是走，后来疯狂地奔跑。她修为稀松，很快开始止不住大口大口地粗喘，双腿灌了铅般沉重，只是不敢停。
那东西跟着她，一直跟着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吸入的空气似乎不再是空气。她的大脑陷入一片混沌，脚步也慢了下来。
身体......好沉。
就好像住进了另一个灵魂。
等到她终于挣扎出没有尽头的大雾，来到喧闹的街市，险些被路过的车马撞到，才终于感到自己的双脚离开泥地，落回人间。
可是......
那东西还在她身体里！
“萧师兄！”
她奔进客栈，想要求援，想要大喊，剩下的话语哽在喉头，却一个字吐不出。
“你是不想陪我玩游戏吗？”
她听见了一道全然陌生的男声，从她自己的身体里传出来。
少年音色清亮悦耳，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森邪气，让人不禁胆寒。
如果有一丝不顺他的意，就会死啊。
寒意萦绕在喉头，分明什么都看不到。
平生唯一一次动用大小姐权力是央求师姐带她一起下山历练的小姑娘，虽然出生在修仙世家，性子被宠得娇纵了些，却从未刻意为难过别人。
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不被身体里的东西发现，她用她能想到最无理取闹的方式大闹特闹。
扔下衣物、傲慢嘲讽、屡次找茬......
这都不是平时的她啊！
你们看我啊！真正的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们看看我身上的东西！我很奇怪、我不是我！
求求你们看我！
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直到此刻。
少女轻轻问:“你不是最讨厌蛇了吗？”
积攒的委屈轻而易举冲破堤坝，卫嫣想要大哭一场。
未能夺眶的眼泪却被一个眨眼轻易消弭，“卫嫣”惊讶道:“我身上有蛇的味道吗？”
“浓得呛人。”岑见的眼睛眨也不眨。
“卫嫣”，不——逄仪，隔着躯壳，兴奋地观察着她。
有趣。
这人是发现他了？
他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催动衣袖下的指尖捻出几根细针。
针尖暗藏剧毒，只需挑破她的皮肤，就足以瞬间毙命。
这具身体修为稀松，筑基的修为也是无数天材地宝堆出来的，若论体质，恐怕连武学出色的凡人都不如。
有点麻烦。
但是只需稍微想想办法，杀了这个女人和一旁的男人，并非难如登天。
左右萧月逢找不到他，时间充裕。
他这么想着，眸中寒光一闪，就要动手。
眼前的少女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翻，直接捧到面前：“哎呀，卫姑娘的手怎么都受伤了！”
孱弱的手腕猝不及防，被外力捏起，指尖脱力，毒针掉进脚边潮湿的泥土中，立刻不见了。
她故意的？
逄仪眯起双眸。
却见少女毫无所觉，只是扯出一旁青年修士的手帕，小心翼翼为他清理混有沙砾的伤口。
末了还吹了吹，抬眸望向他时，柳眉微皱，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卫姑娘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逄仪心中蓬勃疯长的杀意停滞在半空中，错愕地来回张望，却找不到目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挑选的身体是个傻姑娘，感受到他的恶意，以为只要今天不跟众人待在一起，他就无从下手害她的师兄师姐。
逄仪最初懒得管。
真身被碾成飞灰，灵体飘回客栈时，才发现她踩着小凳，竟然想要自杀。
被他操控着一路过来，她还在拼命挣扎。
意志不坚，成事不足的废物罢了，竟然能让他御不稳剑。
那伤口在她挣扎着、抢夺身体主导权时留下，看着可怖，其实只是擦伤。一路走来，他全然没有在意。
只是此刻，少女柔软、白嫩的手，捧着“他”的手。
身体经年淬炼，早已对冷暖失去概念的邪修，突然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温暖”。
她暖得像一团火，让黑暗中的飞蛾向往，却担心自焚。
“叫‘姑娘’太过生分，”逄仪不知怎的，忽然玩心大起，“你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少女一边低头包扎，一边无比自然地应声。
逄仪的指节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岑见握住他的指节，笑语盈盈地抬起头，唇边两个小酒窝像盛满蜜糖：“怎么啦，姐姐？”
逄仪咽了下口水，试探道：“你再叫一声？”
岑见却不肯了。
她凑上前来，精致小巧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脸，睫毛忽闪，像把小扇子：“卫姐姐怎么了？”
“卫”姐姐。
逄仪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的身体。
她没有在叫他，她眼里看见的也不是他，只是卫嫣。
他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忽然抽回手：“还不松开吗？”
赵潜后退一步，当回透明人。
岑见没在意他，只是认认真真、从上到下打量逄仪，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你在找这个吗？”
红色的发带耷拉到脸颊一侧，少女嘴角越勾越翘，眉眼的弧度却没有变化，组合起来，面部有些不适配的诡异感。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条被拦腰斩断的青蛇尸身，献宝似的捧到岑见面前。
“你看，我确实讨厌蛇。”逄仪半眯着眼睛，突然格外想知道她的反应，“见到了，所以顺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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