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风云16
太子的突然驾到,让宁国府的宴会突然上升了一个台阶,
男人表情是惶恐中带着与有荣焉。
白檀没去前面,所以不知道是何等隆重,
只听说一直在院子里修仙,中间只出来过一次,让贾珍去跪了三天祠堂的贾敬,这次也出来了。
东华没呆多久,就走了,白檀她们也散的很快,回了西府,只听说薛蟠因为对太子不恭敬,被跟在太子身边,武陵侯的公子收拾了一顿。
回了西府,老太太把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按照签子发了下去,
因着是托白檀带回来的,不算正经赏赐,也不用贾母进宫谢恩,
皇后给的礼很全面,包括贾府的女眷,除了薛家,就连王熙凤的女儿也有赏赐,
赏赐里,因为贾母超品诰命,黛玉是太子师妹,所以礼物厚重,也是有她们两个对白檀格外好的缘故在,
总之女眷们收到礼物的,不说个个喜笑颜开,最起码也是感恩戴德。
白檀心里又是多一层感动,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借着赏赐给自己撑腰,告诉贾府,宫里没忘记自己,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更是时时记挂白檀。
新年很快来到,祭祖祭灶后,阖家吃团圆饭,中间作诗猜谜当烟火等事,不用赘述,更有阖宫夜宴,和新春拜年,
每家的金锞子样式都不同,贾府今年打的是八宝联春图样的金银锞子,
结合佛家八宝,分别设计了八个模具,半两一个,一共四两,
一对对放在福袋里,有小辈过来拜年,就给他们一个福袋,或者大气些的,八个装在一起,小家伙们磕个头就能得四两金子。
除了公中发的每人定量二十两外,白檀额外拿钱定做了一批,皇家各个王府家小孩子多,拜年碰到了不能小气。
过完年,白檀正式参与管家,王熙凤和姑娘们,齐聚王熙凤这里的正堂,
院子里府里的管家,和各个行当的管事,以及有些体面的丫头婆子们,乌丫丫的占了一院子。
王熙凤坐在廊下正中间的太师椅上,身后站着平儿。
两边分别摆了两架大屏风,后面坐着五个姑娘。
因着不仅有内院的女管家,连外院的男管家这次也一并来了,姑娘们未出阁不好露面,便用屏风隔了起来。
王熙凤先开口,散十五的赏钱,大家都领了赏,却不敢高兴,
往年领赏从来都是一波波的,哪有像今年十五这样聚在一起,一股脑上下来的。
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别看二奶奶脸上带着笑,心中可是藏着一把刀呢,
各位管家心中都是明镜,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要拿哪位同僚开刀。
众人竖着耳朵,紧着皮,就听到二奶奶从旁边的账本上抽出一条来,念道:
“承元六年,1月12,收北直隶沃隆庄上等人参一斤,胭脂米5斛,上等碧梗米10斛1石,其余贡米若干,貂皮六件,其他兔皮羊羔皮不等…”
念完这段,王熙凤冷笑连连,
“例如此类,账目上多的是,种种含混不清!
这是哪个眼里没人的王八羔子记得账目?
向前走一步给我看看,也给大家解释解释,
田庄收上来的米,有整无零不说,若干是何意?不等又是几尺几套?”
说完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将上面的茶器震的叮咚乱响,显然用力不轻,怒气勃发。
吴星戥缩手缩脚的出了来,凤姐粉面已带了薄怒,见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屁,
本来是假怒,也被这起子人急的动了真火,加上之前在贾琏面前丢了人,现在真是多管齐发,直接道:
“你既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便是认了账目不清的罪过,如今革了你账房管事一职,
让素喜顶上,以后但凡账目必然丁是丁卯是卯,一目了然,不可多处含混涂改!”
素喜忙出列领命,再三保证。
凤姐又拿出账本,将收管瓷器茶具的,金银摆设的管事都发落了一遍,无故报损,却连碎片都没留下的,只让她们三天内,按照原价补上。
加上之前的采买和账房,王夫人八家陪房,现在已经去了4家,
采买因为弄坏了白檀的脸,一家子本该打死,只因为贾府没有无故发卖要人命的,便抄了他的家,返回给王家。
这还没完,这都是小头,还有收田庄的,收地租以及账面的,这都是大头,中饱私囊起来,最能下黑手!
凤姐早就在过年期间,摸清了以往五六年左右,田庄地租的真实收成,
噼啪算盘一打,周瑞也被拉了下来,还是原样,贪了主家的,都得原样吐出来,
中间又牵扯府里的大管事赖大家的,还有外面的,南边的管事。
事情越扯越大,别的人不敢言语,周瑞和赖大却敢求情。
“好歹我是夫人的陪房,也是王家出来的人,二奶奶也是王家姑娘,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卷。奶奶也别为了讨别人的好,忒不近人情了。”
周瑞还没叫嚣完,赖大也道:“知道二奶奶管家不容易,也别拿咱们老一辈的做筏子,给您充脸面。
我在这府里干了一辈子了,自老太爷在时,我便是这府里的管家,不说有功劳,但也有苦劳,对贾府是最用心的。
如今不过是年老力衰,精力不济,才让这些小妖们弄鬼迷了眼。
二奶奶便要罚我,我这一辈子的老脸丢了不敢言语,只怕人说,老太爷的奴才出了错,损了老太爷的颜面。”
凤姐到底只是贾家的媳妇儿,面对伺候了三代贾家主子的赖大,到底气虚,别说什么主子罚奴才是天经地义,
宰相门前五品官,就像今上不敢得罪太上皇身边的戴权一样,伺候过老一辈的人,小辈儿见了都得称声爷爷奶奶客气一些。
凤姐刚要和他论理,就听屏风后的白檀笑了一声。
“赖爷爷刚还说伺候了老太爷一辈子,难道不比这些小的们更有理?
怎么小的们不言语,认了罚,您老反倒是蹬鼻子上脸叫嚣起来,
从来主子说话,奴才只管应承。咱们客气些,叫您一声赖爷爷,您倒真把自己当老太爷了。
您说自己对贾府是最用心的,可贾府对您难道不好?
府里的小辈主子尊敬您不说,还给您孙子赖尚荣,放了身契,在家里当少爷养着,长大了还安排他做官,
您去问一问,咱们府里哪个人家有您这样体面?
您再去外面问一问,豪门大户中,但凡给管家子孙放了身契的,管家基本都被卸了职,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屏风后的姑娘们早就听着赖大的话不顺耳,
只不过迎春自觉用不着她开口,惜春又是东府的,
黛玉肚子里有百套说辞,和贾家也是骨肉至亲,但这里到底姓贾不姓林,也不能反唇相讥,
因此能开口又想开口的,也只有白檀和探春。
白檀刚歇了歇,没等说完。
探春早就按捺不住,也道:“四妹妹这话说的不错,如今我也有句话想要问问赖爷爷,
今天姑娘们首次同凤嫂子一同管家,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我想您不会不知道。
您即使不想给小辈们面子,也不用在正月里哭太爷,我们才是太爷们的嫡派玄孙,万万没有不孝到,要请外人哭祖宗的道理。。
再者说,这满场人哪个不是为贾府用过心的?中间不乏有和您同辈的,只是他们没您这个气势和运道。
不管是罚是赏,主子们说了,他们也只听着,从来不分辨,
心里觉得委屈了,事后再避开人,通报主子分说里面的细情,主子们也不是不讲人情的,难道还真一点情面不给他们留?
这才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赖大听了这两车话,心里气恼,“姑娘们说话我不敢不听,
但毕竟小姐们是娇客,将来也要出门子的,真正留在府里的也只有二奶奶,
怎么处理我还是让二奶奶来说吧。”
众人都听着这话不像,也太粗了一些。白檀更是咬牙,在场姑娘们也只有她定了亲事,过两年要出门子的,
且他这话,明白说了,姑娘们做不了贾府几年主子,没权利教训他,也犯不着和他强充大头的意思。
白檀身后的教引和掌事嬷嬷,听到赖大说话惹了主子,一下子便出了屏风,怒斥道:
“放肆!太子妃娘娘给你几分颜面,你倒越发口无遮拦起来了。”
这两位嬷嬷身上还穿着女官制服,众人骇了一跳,
平时只看白檀亲厚温和,全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只称呼为四姑娘,从来不拿太子妃的派头,简直以为她没甚刚性,在长辈们面前拿不起架子,所以疏忽。
倒忘了她身边的人不是好相处的,便立刻跪伏下来。
白檀见状冷笑道:
“家人们如此不省心,可见是二婶子心里慈悲,念你们不容易,这才让你们太松散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老太爷托梦给我,只说地下孤单,少有人照顾。
我本还疑惑这话从哪儿来?今儿可不是巧了。
赖爷爷既然舍不得太爷,那就下去陪陪他老人家,正巧在您心里,我们这些子孙后辈都是不如您与太爷亲厚的。”
赖大听了这话,以为白檀要把他治死,连忙叩头求饶,口称不敢。
这时候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厮,本来想上前,偷偷和凤姐说话,见到这阵仗,也跪了下来,不敢上前一步。
凤姐见状,也不理跪倒一片的下人道:“什么事?还不快说!”
那小厮结结巴巴的说了,
“东府敬老爷今天查账后,勃然大怒,气愤之下,将赖二大管事家里给抄了,
搜出来几万两的银子,并许多没有姓名的田庄院落,并府里出去的摆设器皿,还有些是宫里赏赐的。
敬老爷便说这是,不敬皇家,正在写折子谢罪呢。”
大家都吓得不行,王熙凤豁的站了起来,就听白檀忽地笑了。
“这不也是巧了。我正也有这个念头呢。”
又听她笑着道:“只不过赖爷爷家里还有个做官的体面人,纵然抄出来银子,也有个去处,到底不方便了。”
掌事嬷嬷笑着,配合道:
“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前些日子,外头送来一个帖子,
上面说通州县令赖尚荣贪赃枉法,上任不过两年,竟然贪了本地万两银子的税收,巧取豪夺本地田舍房屋,正要查办他,
只是念在是太子妃家里的奴才,有些为难,本想当时就告诉姑娘,只不过正月里犯不着晦气,便拖了下来,老奴现在去信,让他们不必夺情,秉公办理就是了。”
白檀点头,“很是,从来人情家法大不过国法,让他们不必给我颜面,
这家里,但凡和我亲厚的,哪个不是为了我的名声,努力清白?
凡是打着我的名号胡作非为的,恐怕心里也并不尊敬我,只让京兆尹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先打两棒子杀杀威风。”
王熙凤见这主仆仿若无人,也知道事情不大,估计是早就安排好了,在做戏给别人看呢,便又坐下道:
“若是真有个冤枉的,岂不是白打他们板子了?”
白檀便道:“只要这官员秉公查案,哪里有他们不清白的?
若真有谁因着心里冤屈打了我的名号,说是我哪里的亲戚,只要能还他个清白,我便是认了,也是功德一件!”
众人都笑,下面被晾着下人们,还跪在雪里,身子发颤,心里没有着落,尤其是赖大,只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刀,却迟迟不落下来,更是煎熬。
“起来吧,跪着做什么?赖爷爷也家去吧,和家里团圆团圆。”
白檀笑着说,起身对王熙凤道:“剩下的事情,嫂子便和姊妹们继续处理罢,我去东府看看究竟。”
几人都起身,送了送白檀。
白檀从正堂另一边的北门出了院子,问管事嬷嬷道:“那小厮是嬷嬷安排的?”
管事嬷嬷笑了,“哪能啊,是真的,东府的小秦奶奶看咱们这边梳理下人,便想着借着光也整理整理那东府,
便请了敬老爷,打着敬老爷的名号,抄了赖二的家!”
“倒是个妙人!”
白檀忍不住真心实意的笑了,教导嬷嬷也笑:
“是个有主张的,难得平日待人温和,真有机会,也足够杀伐果断。”
掌事嬷嬷又问道:“那敬老爷的请罪折子?”
白檀摇了摇手,“吓唬人的,朝廷封笔没过,递不上去,而且年后开笔,事情繁杂,
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太子督促的黄河改道,另有两江的除蝗,江南的米盐,
更何况,年前听说,东北那里的女真部落不消停,虽没扰边,却不停吞并周边小部落,对朝廷也有不恭之意…”
几人边走边聊,马上走到弘贞院时,就见一个小丫头,和荒脚鸡一样横冲直撞的过来。
青梅性急,牙又尖利,连忙喝止住她,
“哪里来的丫头,这么没规矩,没见姑娘在这里?也不问好!”
这一片是贾母荣庆堂范围所在,来往的除了贾母,宝玉和姑娘们院中丫鬟,就是修剪花木的便是打扫庭院的婆子,哪里来这么个没规律的小丫鬟。
白檀看她眼生,茉莉在一旁提醒,“梨香院的文杏。”
原来是薛家的丫头,怪不得和没头苍蝇一样,见了白檀也不知道叫人。
那丫头见了白檀,忙低下头去,讷讷的只叫,“姑娘好,请姑娘的安。”
白檀知道她许是不认识自己,也不为难她,便想让她走,蔷薇拉了拉白檀,却问道:
“你干什么去?”
文杏脚底在白雪上磨了磨,道:
“今早,西门来了个眼睛不好的老妇人,说是来找丢失的女儿,叫做甄英莲的,
看门的人,听她描绘样貌,便将她领了梨香院来,说是香菱的母亲。
太太感动她一路颠簸也要寻女,便心生恻隐要放香菱归家,成全一家天伦,
偏大爷不干,在家里闹了起来,太太让我来请小姐回去。”
白檀问道:“可是那个,人贩子手里买来的香菱?”
文杏点头,白芍道:“是该放回去的,从来人贩子手里的姑娘,都是要通过官府来找回家人的,只因为你家上京的匆忙,所以忽略了此事,
那香菱本也该是清白人家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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