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替我照顾她
明明到店里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
这会儿竟然开始下起了雪。
冯艾兮被自己的大衣裹得有点生疼。
她原本就白皙的面颊，被冻得更加惨白，鼻尖也是通红，忍不住朝手心里哈气。
宁夜寒皱起眉头，想起上一次把她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她就进医院住了两天。
“外面太冷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听到这话，连司机都忍不住多看了宁夜寒一眼。
自家boss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居然还能这么好声好气的？
冯艾兮的脑子里正有一堆声音在盘旋，宁夜寒的话夹杂在这一堆声音里，只是让她更加混乱。
她紧紧攥着大衣的袖子，吼道：“你能不能别管我？”
宁夜寒抿着唇，纷飞的雪花倒映在他眼底，在墨瞳边缘勾勒出银色的弧线。
要是换一个人，他确实懒得管。
可是冯艾兮不一样。
他答应过那个人，要照顾她。
他叹了口气，说：“你刚才没吃饱吧？低血糖容易造成心情烦躁。重新找个地方，先带你去吃饭。”
吃饭？
这两个字听在耳里，有些讽刺。
冯艾兮嗤笑了一声，扭头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还吃什么饭？”
宁夜寒能感觉到冯艾兮身上那股莫名的戾气。
他大概猜测得到原因，却没法张口询问。
他和那个答案之间，隔着一层不能捅破的窗户纸。他隐隐觉得，如果捅破了这层纸，会窥见一些他无法承受的东西。
夏沉烟自嘲地笑了下，眼里的光变得有些冷。
宁夜寒的沉默让她确定了，他确实看到了那条信息。
所以，他只是不想回复，不想和她一起吃饭，甚至是根本不想看到她。
“你没必要陪着我，也没必要替我操心。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何必假装很关心的样子。”
冯艾兮站在路灯下，逆光将她的阴影投在宁夜寒的脚边，几乎和他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宁夜寒抿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圈，一时间却没能发出声。
寒风沉默地吹动着他的鬓发。
从冯艾兮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却无法看见此刻他眼中涌动的情绪。
在她看来，他只是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被拆穿之后，连假装的关心都说不出口了吗？
冯艾兮往前走了几步，现在就算只是跟他站在一米的范围内，她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却听见宁夜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们不是家人吗？”
冯艾兮脚步一顿。
宁夜寒攥着轮椅的扶手，仍然没有动弹，惨淡的路灯和清冷的雪光将他的侧脸轮廓照得不甚分明。
顿了顿，他仍用平淡而镇定的语气，缓缓说道：“我是你大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嫁给了我弟弟，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当然应该关心你。”
他只是想说，他的关心不是假的。
可在冯艾兮听来，重点却只有那一句：你嫁给了我弟弟。
是啊，她嫁给了他弟弟。
那张结婚证，是她跟宁夜寒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们当了十七年的家人，现在来谈关心，也太晚了吧。”
冯艾兮摇了摇头，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再说，我早就没有家人了。我跟宁夜风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讽刺他，你不用太当真。还有，你也不用因为爷爷而关照我。我是个成年人，可以照顾好自己。”
陈昇已经将车开到了前面车道。
冯艾兮说完这些，就直接走上前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宁夜寒在餐厅的屋檐下，许久没有动弹。
“宁总……”司机小心翼翼地。
宁夜寒抬起眼眸，看着漫天飘飞的大雪，耳畔回响着那句话：
我早就没有家人了。
雪越下越大。
“她就只剩我这么一个亲人了……”
“她还在等我回去，给她过生日。”
“她最喜欢听这首歌。她生气的时候，只要唱这首歌哄哄她就好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夹杂在风和雪之间，伴随着一幕幕零碎的画面片段在眼前闪现。
年幼的宁夜寒好像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中奔跑。
黑暗，且冗长的道路。
没有尽头的道路。
那个男人的身影站在风雪里，逆着光，一开始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然后，他回过头来。
他的脸有一半笼罩在黑暗中，还有一半被鲜血染红，无机质玻璃一般的眼珠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她以后……以后就没有亲人了……”
“再也没有人唱歌给她听……”
眼前的画面倏地裂开，好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又重组成新的画面。
这一次，那个男人倒在血泊里。
翻倒的黑轿车冒着黑烟，火星闪烁着，滋滋作响。
男人的半截身子卡在车座下面，浑身鲜血淋漓，对小宁夜寒拼命挥手：“走！快走！咳咳……替我，照顾她……走！！”
小少年被那只手推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耳边嗡嗡作响。
那个“血人”被困在车里苦苦挣扎。
他什么都帮不上，只有那句“快走”，一直在脑子里打转。
然后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雪下得很大，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可是他不敢停下来。
他只能不停地跑，连鞋子丢了、脚底被碎玻璃和碎石子弄伤都没有感觉。
只有一直往前跑，才能把这一切都抛在身后，才能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是他跑得太快，所以在很久以后，他才想起那个人奋力将他推出车厢时说的那句话。
替我，照顾她。
宁夜寒攥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发白，一股浊气堵在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宁总？”
雪下得太大，司机不得不撑起了伞。
宁夜寒转动眼珠，好像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走吧。”
司机一手打着伞，一手将宁夜寒推上车。
暗下来的车厢里，他摁亮了手机屏幕，打开联系人吴管家，发了条信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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