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可以讲了

　　杨坚愣住了，之前眼中所有的坚定坦然都土崩瓦解，此刻只剩下惊愕。

　　吉婶儿看着面前这个竟然略带些可爱的老头子，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念。

　　“初相识时你曾带给朕一场白鸽表演，落日余晖下鸽子洁白的羽毛闪着金光是朕许久未见过的真切美景，这些年朕总是习惯蛰伏于案前没日没夜的处理事务，故而忘了抬头竟会有如此奇观，为表感谢，朕当时就决定要饶你不死，后来与你攀谈，了解你对西北现状的痛心和要挽救其的决心，朕深感震撼，吾乃君主，自幼为天下所盛也必将为天下所累，但尔却志高与我，让朕更是对你刮目相看，再后来与你相处，让朕真的相信西北之地经由你手能得以重生，故而更是心中感念良多，暗自发誓决不能亏待于你，西北大业，成，遂你我之心愿，不成，你亦是英雄。”

　　吉婶儿将信翻转过来指着最右下角的落款念：“登基初年，乔台亲笔。”

　　杨坚眼里滚烫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崩然落下。

　　乔台是段颐承的表字，他在登基之前偶有亲眷会这么称呼他，但也都是些德高望重的长辈。

　　自他登基之后就再也无人敢这么称呼皇帝了。

　　可他那时候却用这个名字落款，可见心中之诚姿态之低。

　　杨坚抬起僵硬的胳膊掩面痛哭，这么多年的过往一幕幕回现在眼前。

　　这些年间他数次偷偷入宫回禀西北情况，每次到的时候不管是白天或是深夜段颐承都会叫人做一桌他爱吃的饭菜来，次次如此。

　　而且不论杨坚什么时候到勤政宫，段颐承必是在内办公。

　　当时杨坚就在想，自己能死在这样的帝王手中此生无悔。

　　却根本没料到段颐承竟然如此宅心仁厚，更没想到会如此守信隐忍。

　　这些话若是当年段颐承当面直接跟他说了，杨坚未必会相信，只有真正做到了之后再将当年心事表明才能更显段颐承感谢的决心。

　　这的确是段颐承的行事作风，的确让人心服口服。

　　吉婶儿小声劝：“帮主别哭了，一会儿让孩子们听见了。”

　　杨坚哭着点头，可手臂怎么也放不下，一直挡着决堤的泪水。

　　吉婶儿叹了口气，心疼道。

　　“陛下知道您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他说一定会尽力弥补您的，这不，还有第二封信。”

　　杨坚点头，示意吉婶儿继续念。

　　吉婶儿说：“这封信有日期，是前天刚写好的，信上说……你年纪大了，来皇城养老吧，若是喜欢热闹就和烈洺煜住在一起，若是喜欢清静朕就赐你个新宅子，朕虽不能给你名分但却可以保障你今后生活富足无虞，今后你就在朕眼皮子底下生活，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直接进宫质问朕，若是再敢胡乱猜疑朕就要真生气了，另外，之前的旧事无需再隐瞒，时机已到，可以讲了。”

　　杨坚沙哑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郑重接过信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最后一句，然后嚎啕大哭。

　　嘶哑的声音忽然爆发直接传到了帐外。

　　恰巧这时候烈洺煜刚回来正在门口和林黛儿和陈顿敏珠询问杨坚的情况，没料到竟然会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

　　三人慌忙扔了东西冲进里帐，只见吉婶儿慌忙的往怀里塞什么东西，另一手还试图要给杨坚擦眼泪。

　　而杨坚则掩着面痛哭的不能自已，手中信早就被吉婶儿藏起来了。

　　烈洺煜冲上去：“外公！外公你怎么了外公！”

　　他从未见过杨坚流一滴泪，印象中杨坚年轻时遭到暗杀被砍的血肉模糊时也只是咬牙流汗从未吭一声，烈洺煜彻底慌了，他豁然看向吉婶儿，“婶子这是怎么回事？”

　　吉婶儿却侧着头一脸难过神色半个字也不说。

　　她本来就不是冷血的杀手，更不会要杨坚性命，她只是当年段颐承派到杨坚身边的探子，这么多年受杨坚庇护又在这成家生子，早就对马帮里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了浓厚的感情，所以她看见杨坚这样是真的心疼。

　　林黛儿和陈顿敏珠也冲过来劝，敏珠更是担忧的拉起杨坚腕子一边号脉一边急的摆手。

　　林黛儿赶快替她说：“外公不能太激动，快！快让外公躺下，您到底怎么了，现在身体最要紧就算是为了哥哥为了舅母您也不能再哭了！”

　　杨坚被扶着躺下，他艰难的侧身向内，对着身后的孩子们摆摆手。

　　烈洺煜刚要开口，就见吉婶儿拦了上来叹了口气说。

　　“你们先出去吧，让帮主自己待会儿。”

　　烈洺煜攥着拳头担心的整个眉头都拧在一起：“婶子您跟我说他到底是怎么了？天大的难事不能总一个人担着，我现在长大了，可以替外公分担了！”

　　“好孩子，帮主没白疼你，”吉婶儿看了眼身后还在暗自哭泣的杨坚，转头对烈洺煜说，“但有些事只能靠本心才能解决，你外公哭的不是什么难事，而是曾经的过往，就让他哭一哭吧。”

　　吉婶儿送着他们往外走，烈洺煜停在里帐门口说什么也不动弹了。

　　“我就在门口守着外公，等他哭累了我再进去照顾他。”

　　吉婶儿点点头：“行吧，那我先去熬药了，帮主的伤势太重需要按时吃药才能维持。”

　　“多谢您了。”

　　吉婶儿点点头去了厨房，这次熬药的时候她依旧加了段颐承派人送来的秘制药粉。

　　这药粉是太皇太后下令让太医院做好给段颐承保命用的，太皇太后知道段颐承自登基以来就处境危险，也知道自己太亏欠这个皇室后人，所以用私房钱不计成本的叫人配了这么几幅续命的药粉。

　　这药用量讲究，原材料更是难寻，这次段颐承听说杨坚受伤了二话不说给他拿上了一部分，这些量足够保住他这条性命了。

　　林黛儿和陈顿敏珠也担心的寸步不离，敏珠紧紧拉着林黛儿的手臂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两声剧烈的呕吐声。

　　循声望去，帐篷门口赫然站着段也珩。

　　下一秒他就将旁边刚吐完的杜见知拎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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