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引蛇出洞

裴玠其实并不希望这个人是长玖。

他只是怀疑，自己身边有暗桩。

甚至，他也并不完全确认，有没有这个暗桩？以及这个暗桩到底是不是上官衡的人？

但既然有怀疑，就绝不可以放任不管，以免最后成为最要命的利刃。

于是，在和崔令窈商量后，在其离开神都去往西麓郡前，二人便定下了要引蛇出洞的计划。

只是，到底如何实施，以及如何将此计避开身边人，却是在这半年时光内慢慢推演出来的。

崔令窈并不算十分了解上官衡。

但是，她了解一个人的野心。

一个人图谋什么，便必然会在相关处倾注最大的心力，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上官衡的目标，早已不是做一个翻云覆雨的权臣，而是想更进一步做全天下人的主子，那么，承猷就必定会是其绊脚石。

如此看来，上一世崔令仪误打误撞害死了承猷，到底是真的蠢人的灵机一动难以提防，还是被人巧加利用了一笔，倒是着实难说了。

上官衡要安插棋子，便不会让只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位子上。

诸如紫宸殿内洒扫侍奉的低等宫婢内侍，他们连接近内殿的机会都没有。

虽说小人物有时候也会发挥大作用，可谨慎如上官衡，不会押宝在一个小人物身上。

这种人，宫里不知吞没了多少，谁知道他能活到几时？

这个暗桩，若有，必定是一个意想不到之人，一个裴玠在正常情况下，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去怀疑的人。

裴玠和崔令窈二人的目光，落在了离渊以及长玖身上。

当然，喜禄也被划进了怀疑的对象中。

虽说他曾在太后和裴玠之间反复横跳，看着是一个明牌的棋子，上官衡大概率不会选他。

可这种事，容不得疏忽松懈。

这三人，都是裴玠最贴身伺候的人。

换句话说，裴玠和崔令窈见面的时刻，他们也是或在明面上伺候，或在暗地里护卫。

要骗过他们，可不容易。

而崔令窈去往西麓郡的时刻，便是最大的机会。

每月两人互换的那十二个时辰，他们能够靠着彼此的默契和留下的暗号，找到对方留下的密信。

那些密信，表面上看是写的边关或是神都近况。

实则，破译开来，便是互相传递的信息。

崔令窈和裴玠两人并不心急，一次也不会传递太多，再加上在半年时间里两人每隔几日一封的书信往来。

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往来传递的书信上。

没人会注意，真正重要的信息，在悄无声息间已经完成了秘密传递。

而裴玠此次，也是真的中了毒。

最好的计谋，便是骗过身边的人。

上官衡会用什么药？长玖会在膳食还是香料，亦或是旁的什么东西上下毒？是下毒还是巫蛊？中招后会有什么表现？

这些，裴玠一概不知。

若是装，总有纰漏。

可若是真的毫无防备中招，能不能醒，便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好在，裴玠和崔令窈试验出了一个万无一失且不会被所有人察觉的法子。

那便是——

只要裴玠中毒的期限，横跨了十五那日。

魂识互换之时，崔令窈占据了这具躯体，那裴玠身体所受的束缚便会大大削弱。

为了避开宫中耳目，所用的试验对象，自然是远在边关的崔令窈自己。

裴玠当然是不答应的。

说白了，这是一场赌。

在未得到结果之前，谁都不知道最后是否如自己所愿。

万一，这法子没有，那岂不是白受这等苦楚。

更何况，崔令窈的身子也不过最近这一年光景才调理得好一些，她在乔氏和张氏手底下没少吃苦，虽然面上不至于面黄肌瘦，可到底内里算不得康健。

再受一层毒药侵扰，裴玠自认，不能让心上人吃如此苦头。

可崔令窈最是有主意。

她也没打算让裴玠同意。

正如裴玠不愿让她吃苦，同样，她也不能让裴玠置身危险之中。

左右，西麓郡天高皇帝远，她服毒后，便是离镜司传信的速度再快，裴玠得知后，也早到了十五之期。

崔令窈的猜测是对的。

十五那一日的午时一到，魂识交替，占据了她身体的裴玠，明显感觉到身体里那股缠绕不去的沉重与滞涩减轻了大半，虽未全然解毒，但已能从昏迷中挣扎醒来，意识清明。

这个结果，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人，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多了几分与暗中敌人周旋的底气。

裴玠自然是恼怒的。

当然，恼怒的不是“自作主张”的崔令窈。

而是恼怒自己的无能。

若不是他身边漏成了筛子一般，被人安插了奸细，瑶儿便也不用豁出自己的康健去试验这等法子。

他这份恼怒，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口。

在裴玠看来，瑶儿既然已经做了牺牲，那自己自怨自艾，无疑还要让其费神安慰自己。

他只是将这股恼怒咽下去，积攒成了怒火，在此刻，在上官衡面前，全都发泄了出来。

“你让长玖给朕用的，不是毒吧。看来，玄珲那个狗东西应当是教了你不少。巫蛊？厌胜？奉国公，你用的，是什么?”

此时，上官衡的人手已经尽数被控制住了。

裴玠轻飘飘抬了抬手，年迈的恒王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然袍袖上沾染了尘埃，脸上犹带惊悸，但眼神却已恢复了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敛袖垂首，恭敬地退至裴玠身侧后方，姿态已然表明了一切。

殿内残余的上官衡一派的余孽霎时明白了。

恒王根本就不是真心逼宫造反。

他不过是陛下安排的一枚棋子，一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将那些平日里隐藏极深，对皇位心存觊觎的宵小之辈，一次性全部引出一网打尽！

当然，除了面上的用处，恒王最关键的作用，是用他在宫门外的第一次逼宫，为昏迷的裴玠争取了十日之期，让这场中毒，完美地跨过了十五之期。

而适时传来的崔令窈“被害失踪”的消息，也让上官衡等人不再将心思放在十五这个如今已然没了多大意义的日子上。

浑不知，正是他们忽略的这一点，奠定了今日的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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