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一千两、
“你他娘的,叫魂呢。”
没等柳冲把话说完,一道黑影闪过。
杨九狼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跟前,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砰!’
柳冲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被踹得离地飞起,再次撞回他爹柳文博的怀里,把柳文博也撞得一个踉跄。
“放肆!”柳文博又惊又怒,一把推开怀里的儿子,指着杨九狼,气得浑身发抖:
“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官门前行凶!来人!去京兆府报官!就说有歹人强闯府邸,意图行刺!”
他这话,是说给周围的围观者听的,先定下罪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杨九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平淡,“边荒县子,杨九狼是也。”
“边荒县子?杨九狼?”
柳文博念叨了一句,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一月前,
中书省和兵部联合下发了一份公文,通传各部,说边荒县子杨九狼因献上水泥与炼铁的配方,奉旨入京。公文要求沿途官府予以便利,不得刁难。
他在礼部任职,主管的便是这类迎来送往的仪制,自然看过这份公文。
他怎么也没想到,公文上那个‘忠君体国’的边荒县子,会是眼前这个一言不合就拆家门的煞星。
“原来是你。”柳文博的脸色变了又变,但官场浸淫多年的城府让他很快冷静下来,只是眼神里的阴鸷更浓了:
“区区一个县子,也敢在我的府邸撒野?可知藐视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少废话。”杨九狼打断他,恶人先告状谁不会?他指着柳冲:
“你的儿子,在朱雀大街,当众调戏我的家人,还命家丁殴打我的兄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柳文博,一字一句地问:“柳大人,这笔账……你打算如何了?”
闻言,柳文博气得差点笑出声。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被打成猪头,府邸大门被拆,护院被打残一地,对方竟然还倒打一耙,问他想怎么了?
“你好……好得很!”他指着杨九狼,连说了两个「好」字:
“殴打朝廷命官亲子,强闯三品大员府邸,这两条罪名,足够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这年轻人谁啊?胆子也太肥了,敢来柳侍郎府上闹事。”
“嘘,小声点。看他那气度,怕不是一般人。你没听见吗?是个什么县子。”
“县子算个屁,在京城里,一个四品京官都能压死他。不过……这柳侍郎的儿子,也确实不是个东西。”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压低声音:
“仗着他姐姐是柳贵妃,在京城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上个月还为了抢一个歌姬,把户部王主事的腿给打断了。”
“可不是嘛!王主事告到京兆府,最后不了了之。这柳冲早就该有人收拾了,今天这事,看着解气!”
“解气是解气,就是怕这年轻人收不了场啊。柳侍郎出了名的护短,又心狠手辣。”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柳文博的耳朵里。
他的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民怨,这是他最忌惮的东西之一。平日里可以无视,但被人当众揭开,就算他这张老脸再厚,也有点挂不住。
“小子,这都是因为你!”他怨毒地看向杨九狼,“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笑话。”杨九狼嗤笑一声,迎着他的目光:
“本县子奉旨入京,身负皇命。敢问柳大人,在这京城,除了陛下,谁敢审我?谁又敢动我?”
柳文博瞬间一滞。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奉旨入京!
这四个字,就是一道护身符。
在杨九狼面见皇帝、缴旨之前,他的身份极为特殊。动他,就是打皇帝的脸。
别说他一个礼部侍郎,就是三省六部的宰相,也不敢轻易这么做。
若是杨九狼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导致皇命无法完成,皇帝追究下来,他柳文博就是第一个替罪羊。
想到这里,他回头狠狠地瞪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一眼。
惹谁不好,偏偏惹了这么一个浑身是刺的烫手山芋!
柳文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官袍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放下了端了半辈子的官架子,声音沙哑地问:“杨县子,你待如何?”
“一千两。”杨九狼伸出一根手指,“赔偿我家人和兄弟,受到的精神损失,以及他们的医药费。”
“一千两?!”还没等柳文博回应,他儿子柳冲就尖叫起来,“你怎么不去抢?!”
“你说没错,我正抢着。”杨九狼看着他,笑了,接着转向柳文博,“柳大人,你觉得呢?”
“哦,对了。”杨九狼继续提醒:
“柳大人若是不赔?!我便立即出城,回我的边荒县去。陛下若是问起,我便说京城太危险,容不下我这个乡下之人。到时候,看柳大人你,如何向陛下交待?”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拿‘怠慢圣旨’的罪名,死死地扣在柳文博的头上。
柳文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一千两,对他而言不算多,但也不少。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儿子被人打了,府门被人拆了,最后还要赔银子给对方。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礼部侍郎柳文博,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他的这张老脸,往哪搁?
“年轻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柳文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更加阴冷:
“这天子脚下,水深得很。淹死的,往往都是自以为会水的。”
“柳大人,你还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杨九狼针锋相对:
“那你儿子在这天子脚下为非作歹的时候,你怎么不劝他「凡事留一线」?
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怨沸腾,淹死的,可不只是会水的,还有坐在船上的。”
“你……”柳文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少废话!”杨九狼向前一步,气势逼人,“赔,还是不赔?给句准话。我的耐心,有限。”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更加热烈,句句都扎在柳文博的背上。他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再这样拖下去。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愤怒和怨毒都已隐去,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
“……本官,赔。”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他命令管家,很快,一千两的银票被取来。
柳文博亲自递给杨九狼,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杨县子,好手段。不过,这事,没完。山高路远,你好自为之。”
杨九狼接过银票,在耳边甩了甩,发出‘嗖嗖’的声响。
他同样凑过去,用更低的声音回道:“柳大人放心。只要你的银子够多,就尽管来。下一次,可就不是一千两能解决的了。”
“我们走。”
他带着杨铁牛一行人,在无数道震惊、敬畏、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只留下被拆掉的大门,满地呻吟的家丁,和脸色铁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礼部侍郎柳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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