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怎么会是他……
车窗上的水痕，模糊地映出楚子航此刻的表情——紧绷的下颌线，泛红的眼角，以及那强忍着的、即将决堤的泪水。
左旭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他能感受到楚子航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自虐般的挣扎。这种利用至深记忆和情感缺憾进行的攻击，远比任何刀剑都更加残忍。
“时间过得真快啊……”楚天骄感慨地叹了口气，目光似乎透过后视镜，深深地看了楚子航一眼，
“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成了大小伙子，成绩好，又懂事……爸爸……很为你骄傲。”
“骄傲”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楚子航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突破了眼眶的束缚，无声地滑落下来，滚烫地滴落在他紧紧攥着的拳头上。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他明知道这是假的！明知道这甜美的毒药会要了他的命！
可他控制不住！十年来的思念、愧疚、未能说出口的话、那个雨夜留下的永恒创伤……所有被理智强行冰封的情感，在这一刻，因为这个幻影的一句“为你骄傲”，而彻底土崩瓦解！
他哪里是骄傲？
他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厌恶！
那时候厌恶眼前的男人。
希望他强大，又希望他不要那么碎碎念……
还嫌弃他抛妻弃子，让别人养他的儿子……
愧疚如同窗外的雨。
楚子航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令人绝望的念头：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如果父亲还活着，如果家庭没有破碎，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会为儿子骄傲的父亲……哪怕用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他也愿意。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子航？”楚天骄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车里太闷了？”
楚子航猛地摇头，抬起手，用校服袖子粗暴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他不能……不能再沉溺下去了！
“没……没事。”他强迫自己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有点累了。”
他必须清醒过来！
他不能沉溺与此，也不能倒在这里！不能辜负那个在真实雨夜中，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的……真正的父亲！
楚天骄透过后视镜，看着楚子航狼狈擦拭眼泪的样子，嘴角那抹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般的幽光，一闪而逝。
“累了就歇会儿，马上就到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
桑塔纳转过一个弯，车灯照亮了前方路口一个模糊的、闪烁着“营业中”霓虹灯牌的招牌——
【老地方面馆】。
楚子航看着那个招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老地方……记忆中，父亲确实偶尔会带他去一家街角的面馆，也叫“老地方”。但绝不是这里！
那个面馆，早就因为拆迁，消失很多年了！
这个尼伯龙根，连这最后一点真实的坐标，都要篡改吗？
一股寒意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虚假的温暖褪去，露出的，是更加赤裸和残酷的陷阱本质。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软弱的泪意逼回眼底，黄金瞳中，重新燃起了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戏，该演完了。
桑塔纳2000缓缓停在了“老地方面馆”门口。
霓虹灯牌发出的红光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朦胧而暧昧，透过模糊的车窗玻璃，能看到面馆里亮着昏黄的灯光，人影晃动，似乎生意还不错。
但这“热闹”在空无一人的雨夜街道衬托下，反而显得格外诡异。
“到了到了！快下车，饿死我了！”
楚天骄利落地熄火拔钥匙，语气轻快，仿佛只是结束了一次普通的家庭出游。
他率先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雨水腥气和面汤香味的热风瞬间灌入车内。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推门下车。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带来一丝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站在雨里，没有立刻走向面馆，而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车内。
左旭也下了车，沉默地站在他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雨很大，两人的校服瞬间湿透，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愣着干嘛？快进来啊！一会儿面该坨了！”楚天骄已经几步跨上了台阶，站在面馆的玻璃门廊下，转身朝他们挥手，脸上依旧是那灿烂得有些假的笑容。
楚子航和左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两人迈步跟上，踩过积水，走上了台阶。
推开有些油腻的玻璃门，一股更加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醋、辣椒油和煮肉骨头的味道。
面馆不大，摆了七八张方桌，大部分都坐着“人”。
有穿着工装埋头吃面的中年男人，有窃窃私语的情侣，还有独自看报纸的老人。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烟火气，正常得令人不安。
楚天骄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走向最里面一张靠墙的空桌。
桌椅是那种老式的木制卡座，红色的皮革椅面有些破损，露出里面的海绵。
“坐坐坐！”楚天骄招呼着，自己率先在靠里的位置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子航坐这儿，左旭你坐那边。”
楚子航依言坐下，左旭坐在他旁边。
两人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店面。
那些食客似乎对他们毫无兴趣，各自吃着东西，聊着天，但仔细看去，他们的动作似乎有些……刻板？表情也过于单一，就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背景板。
一个系着围裙、笑容可掬的中年老板娘拿着菜单走过来：“老规矩？”
“对，老规矩！三碗牛肉面，多加香菜！再给我来盘拍黄瓜，一盘酱牛肉！”楚天骄爽快地应道，显得和老板娘很熟络。
楚子航的心猛地一沉。
……这些细节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
这绝不是一个随机生成的场景，而是深度挖掘了他的记忆！他甚至能回忆起，小时候父亲确实偶尔会带他来这家面馆，点的就是这些。
老板娘记下菜单，笑着转身去了后厨。
等待上菜的时间变得异常难熬。
楚天骄又开始喋喋不休，说起楚子航小时候的糗事，比如第一次学骑车摔得鼻青脸肿，比如偷偷把不喜欢吃的青椒扔进花盆里……
每一件事都精准地戳中楚子航记忆的角落，让他刚刚筑起的心防再次动摇。
他只能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桌面，含糊地应着，不敢去看楚天骄的眼睛。
左旭则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的感知扩散开来，试图捕捉这个空间里任何不协调的能量波动。
他注意到，那些食客虽然看似在交谈，但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膜，听不真切具体内容。
而且，整个面馆里，除了他们这一桌，似乎……没有其他的“生命气息”？
这些“人”，更像是充填场景的……幻影？
叮铃铃。
门被推开了。
左旭愣了神，暗道：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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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更新结束~
阿四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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