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豪赌
李援朝的苦涩和挣扎，叶天并非没有看在眼里。但他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
在绝对的结果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第二天，随着叶天的一声令下，这片沉寂了亿万年的卡萨沙漠，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喧嚣的时刻。
数十辆巨大的重型卡车，如同钢铁巨兽，在“龙式”坦克的护卫下，碾过松软的沙地，将一组组庞大而精密的钢铁部件运抵现场。上百名来自天朝国最顶尖的钻井工人与工程师，头戴安全帽，身穿橙色的工作服，像一群勤劳的工蚁，在这片广袤的画布上，开始了一项浩大的工程。
烈日当空，气温高达四五十度，沙子的表面烫得足以煎熟鸡蛋。工人们的汗水几乎在流出毛孔的瞬间就被蒸发，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一号吊臂就位！慢一点，注意角度！”
“主基座水平校准完毕！可以进行固定！”
“动力系统线路开始铺设！所有非相关人员远离高压区！”
金属的碰撞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工长们嘶哑的呐喊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工业交响乐。巨大的井架被一节节地吊装、拼接、固定，像一柄刺向苍穹的利剑，在这片荒芜的死地之上，顽强地矗立起来。
李援朝和周老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现场，他们看着工人们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挥汗如雨，看着那些代表了国家最高工业水平的设备被一丝不苟地组装起来，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这份投入太大了！
大到让每一个知晓内情的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整整五天时间，一座现代化的ZJ90DBS型沙漠钻井平台拔地而-起，配套的泥浆循环系统、固控系统、动力系统以及生活营地一应俱全，在这片不毛之地，硬生生创造出了一个现代工业的奇迹。
……
五天后，油田外围的临时指挥部内。
周老摘下满是灰尘的安全帽，将一份报告放在了叶天面前，声音因连日的操劳而有些沙哑：“叶先生，钻井平台已经全部搭建并调试完毕，随时可以开始钻探作业。”
叶天点了点头，起身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再次来到了那座巍峨的钢铁井架之下。嘉比尔总统仰头望着这台散发着金属寒光的庞然大物，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喜悦，反而充满了浓浓的忧虑。
他再次走到叶天身边，做着最后的努力：“叶先生，设备和人员已经辛苦了五天，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那座储量一千万桶的油田，今天之内就能完成所有交接手续。我们真的……真的没有必要在这里进行一场没有胜算的豪赌啊！”
李援朝站在一旁，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总长的命令言犹在耳，他不能再劝，只能将满心的焦灼压在心底。
叶天没有看嘉比尔，他的目光穿过复杂的钢结构，落在了那根即将刺入大地的巨大钻头之上。
“我感谢总统先生的好意。”他淡淡地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我的选择。”
说完，他转头看向周老，语气不容置疑：“周老，开始吧。”
“……是！”周老犹豫了零点一秒，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转身走上操作平台，拿起对讲机，下达了那道他自己都觉得毫无道理的命令。
“所有单位注意！所有单位注意！开钻程序启动！一号发电机组启动！二号发电机组启动！转盘预备……开始钻进！”
“轰——隆——隆——”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数台大功率柴油发动机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沉闷的声浪滚滚而出，仿佛要将整片沙漠都为之掀翻。巨大的转盘开始缓缓转动，带动着数十米长的钻杆，那根凝聚了现代工业结晶的PDC钻头，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稳稳地、坚定地刺入了脚下滚烫的沙层！
机器的轰鸣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钻杆一节一节地向下延伸，将地底深处的秘密一点点带到地面。
然而，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除了带出无尽的沙土、红土和灰白色的岩石碎屑，什么都没有。
希望，似乎正在随着钻头的深入，而被一点点地消磨殆尽。
……
临时指挥部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与失望的味道。桌上摆放着几份刚刚从现场取回的岩芯样本分析报告，但没有人去看，因为结论早已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叶先生……”嘉比尔总统的嘴唇有些干裂，他已经是第三次开口了，“三天了，我们已经钻下去了数百米，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每一分钟，我们都在燃烧着宝贵的燃料和资金……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您现在点头，那座油田依旧是您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克拉伊的军队随时会来，我们没有时间了！”
李援朝也终于按捺不住，他站起身，对着叶天恳切地说道：“叶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按照您的指示，不计成本地投入了，可是……可是科学是不会骗人的！现在收手，我们还能保存实力，去接收嘉比尔总统的好意，这才是最稳妥，最符合我们利益的选择！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希望，做这种无谓的消耗啊！”
面对两人的苦苦相劝，叶天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我相信我的判断。”
又是这句话！
一句轻描淡写，却将所有人的理智与焦急全部堵了回去的话！
周老看着几乎要崩溃的李援朝和嘉比尔，又看了看稳如泰山的叶天，作为一名技术专家，他觉得有必要从专业的角度提出建议。
“叶先生，”他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既然这个钻井点没有发现，我们可以在附近几公里外，重新选择一个位置进行钻探。从地质学的角度看，有时候相隔不远，地下的构造可能会有天壤之别。这样既不算完全放弃，也算是一种更科学的尝试。”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折中办法了。
叶天闻言，终于放下了茶杯。他抬起眼，看向周老，问道：“我们现在钻了多深了？”
周老立刻回答道：“报告叶先生，工人们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截至今天早上八点，钻井深度已经超过了五百米。”
他顿了顿，拿起一份报告，补充道：“而且，根据我们对每一段取出的岩芯样本分析，从地表往下，依次通过了第四纪松散沉积层、白垩纪砂岩层，现在已经进入了前寒武纪的火成岩岩系。这些岩层都非常致密，孔隙度和渗透率极低，完全不具备生成和储存油气的基本条件。简单来说……我们钻了五百米，连一丁点油气显示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这番专业的判词，如同一盆冰水，将李援朝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浇灭了。
“叶先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有些失控，“您听到了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是科学的结论！不是我不相信您的判断，可现在所有的数据，所有的现象，都清清楚楚地表明，我们选的位置没有油！再坚持下去，真的……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啊！”
他急得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几乎是在咆哮。
然而，叶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把话说完。
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李援朝粗重的喘息声。
“说完了？”叶天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李援朝一怔。
叶天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点了点桌上的军事地图，就在那个被他选定的钻井点上。
“现在，这里，听我的。”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周老的身上，用一种斩钉截铁的命令口吻说道：
“传我的命令，不要停。”
“继续往下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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