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异乡遇同胞
东京大学赤门，这座象征着日本最高学府的朱红色大门下，一个身材瘦削的华夏国留学生，正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缓缓走出。
他叫陈阳栒，是公派来日本学习机械工程的留学生。在八十年代初的东京，像他这样的华夏国留学生是绝对的“稀有动物”。
他们背负着国家的重托，怀揣着改变祖国命运的梦想，来到这个陌生繁华的国度。
陈阳栒的生活很苦，每个月那点微薄的津贴在东京这个高消费的城市里连吃饭都成问题。他每天都要精打细算去超市买最便宜的打折蔬菜，去旧书店淘二手的专业书籍。
但他从不抱怨，因为他知道自己能来这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陈阳栒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不仅是在课堂上，更是在每一次去工厂实习，每一次去图书馆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他想把这里所有的先进技术都装进自己的脑子里带回华夏国。
这天，陈阳栒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一家位于品川的小型机械加工厂打工。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份兼职。虽然工资很低，而且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搬运和清理工作，但至少能让他近距离地接触到那些精密的机床。
他刚把自行车停好，就看到厂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世纪轿车。几个穿着西装的保镖正站在车旁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陈阳栒心里一惊。这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吗？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辆车走进厂房。只见平时总是对他吆五喝六的工头山本，此刻正像个孙子一样跟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后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
那个年轻男人身材挺拔，面容英俊。虽然是一张东方面孔，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从容却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而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让陈阳栒看一眼就忍不住屏住呼吸的女人石原美子。作为东京大学的学生，陈阳栒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她是三井财团的大小姐，是日本商界的传奇人物，更是无数人心中的女神。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小工厂里？而且看她对那个年轻男人的态度似乎还很恭敬？
陈阳栒躲在一个角落里，好奇地观察着。
“顾先生，”山本工头指着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式车床，殷勤地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厂里精度最高的一台机器了。虽然是十年前的型号，但保养得很好，加工精度依然能达到0.01毫米。”
被称作“顾先生”的年轻男人并没有立刻说话。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机身。
“0.01毫米？”他忽然笑了笑，“山本先生，你这台机器导轨的磨损程度应该已经超过了0.02毫米了吧？”
山本工头的脸色一僵。
“这……这个……”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毕竟是老机器了嘛，有点磨损也是正常的”
“正常？”顾建业摇了摇头，“对于一台精密机床来说这就是废品。”
他转过身看着山本工头，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山本先生，我知道你们这家工厂是专门为大企业做配套加工的。你们靠的是低价和关系来生存。”
“但是，”他指了指那台车床，“如果你们继续用这种差不多的态度来对待生产。那么我可以保证不出三年你们就会被市场淘汰。”
山本工头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驳。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他的眼光实在是太毒辣了，一开口就点中了他的死穴！
陈阳栒在角落里听得热血沸腾！他虽然不认识这个“顾先生”，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让他感到无比亲切的的气息！
“顾先生，”石原美子开口了，“这家工厂虽然设备落后，但他们的工人还是很有经验的。如果我们能给他们提供一些技术支持，或许……”
“或许什么？”顾建业打断了她，“烂泥扶不上墙。美子，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这种没有前途的小作坊身上。”他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山本工头急了。他知道这可是三井财团的大小姐带来的贵客啊！如果能搭上这条线，哪怕是漏点汤水，也够他吃几年的了！
“顾先生！顾先生！请留步！”他连忙追了上去，“我们虽然设备不行，但我们……我们肯吃苦！肯学！只要您给个机会，我们一定……”
“机会？”顾建业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出来的。”
“你连自己的机器都维护不好，还谈什么机会？”
陈阳栒看着顾建业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大声喊道：“顾先生！请等一下！”
顾建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年轻人。
“你是谁？”顾建业问道。
“我……我叫陈阳栒。”陈阳栒有些紧张，但他还是挺直了腰板，“我是华夏国的留学生。”
“华夏国留学生？”顾建业感到一丝意外。
“是的。”陈阳栒说道，“我在东京大学读机械工程。”
“哦？”顾建业来了兴趣，“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这里打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勤工俭学。”
眼前的陈阳栒让顾建业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想起了那个在红旗沟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自己。
顾建业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你刚才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他问道。
“没……没有偷听。”陈阳栒连忙解释，“我只是路过。”
“好吧。”顾建业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刚才说得对吗？”
“对！”陈阳栒毫不犹豫地说道，“太对了！”
“那台车床，我也早就发现了它的问题。它的主轴轴承已经松动了，导致加工时震动过大。而且，它的润滑系统也堵塞了，导致导轨磨损加剧。”
“如果能把轴承换掉，再把润滑油路清理一下，它的精度至少能恢复到0.015毫米！”
他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对这台机器早已了如指掌。
山本工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在他眼里只会干苦力的华夏国留学生，竟然还懂这些？！
顾建业看着陈阳栒，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了。
“你懂维修？”
“略懂一点。”陈阳栒谦虚地说道，“在国内的时候，我在工厂里干过几年钳工。”
“好。”顾建业点了点头，“既然你懂，那你为什么不帮他们修好呢？”
“我……”陈阳栒苦笑了一声，“只是个打工的。山本工头他不让我碰机器。”
“他不让你碰？”顾建业转头看向山本工头，眼神变得冰冷，“是这样吗？”
山本工头吓得一哆嗦。
“这……这个……”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他是……他是外国人嘛，万一弄坏了”
“弄坏了？”顾建业冷笑一声，“一台本来就是废品的机器还能怎么坏？”
他不再理会山本工头，而是转向陈阳栒。“陈阳栒同学，”他问道，“如果我给你个机会，让你来修这台机器。你有把握吗？”
陈阳栒愣住了。“我……”
“别说没把握。”顾建业看着他，“作为一个华夏国留学生，作为一个未来的工程师。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陈阳栒看着顾建业充满鼓励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
“有！”他大声说道，“我有把握！”
“好！”顾建业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
“山本先生，”他看向那个早已吓傻了的工头，“从现在起，这台机器归他管了。要是他修不好，所有的损失我来赔。”
“要是修好了，那你这个工头，我看也就不用干了。”
那天下午，陈阳栒成了那家小工厂里最忙碌的人，他换上了一身借来的工装，拿起工具，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一样，走向了那台承载着他所有尊严和希望的老式车床。
顾建业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
陈阳栒的动作熟练精准，充满了一种属于工匠的韵律感。
石原美子也坐在旁边，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他真的能修好吗？”她小声问道。
“能。”顾建业肯定地说道，“因为他的心里有火。”
那是一团想要改变自己命运，想要为国家争口气的熊熊烈火！
三个小时后。陈阳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扳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顾先生，”他转过身看着顾建业，脸上露出了充满了自信和喜悦的笑容，“修好了。”
“试机。”顾建业只说了两个字。
陈阳栒点了点头，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随着电机的一声轻响。
那台原本噪音巨大，震动不止的老式车床竟然变得平稳而安静！
主轴飞速旋转，却听不到一丝杂音！
陈阳栒拿起一块钢料装在卡盘上，开始进行试切削。车刀切入钢料，发出一阵悦耳的“滋滋”声，一条银亮的铁屑如同丝带般飞出。
当切削完成，陈阳栒拿起千分尺对加工出来的零件进行测量时。那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0.008毫米！比出厂时的精度还要高！
“神了！真是神了！”那些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日本工人此刻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山本工头更是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做得好。”顾建业走上前，拍了拍陈阳栒的肩膀。
“你……叫陈阳栒是吧？”顾建业脑海里反复检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一定在上辈子见过。
“是的，顾先生。”
“想不想换个工作？”
“换工作？”陈阳栒愣了一下。
“对。”顾建业说道，“我这里有一个项目。正好缺一个像你这样既懂技术又肯吃苦的助手。”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阳栒虽然不知道这个“顾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项目”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值得信任。
“我愿意！”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顾建业笑了，“那从明天起，你就不用来这里上班了。”
“你直接去银座的三井大厦找我。”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在东京大学的学业也不能落下。我会让美子帮你安排一下。”
“争取早点毕业。”
“我们的事业还很长。”
那天晚上。陈阳栒失眠了。他躺在自己那间狭小的宿舍里，看着天花板。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顾建业的那句话——“我们的事业还很长。”他不知道那个“事业”到底是什么，但他清楚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顾建业回到酒店后，心情也很不错。
他没想到在这次看似平常的“微服私访”中，竟然能意外地捡到一个“宝”。
陈阳栒。这个在前世曾经主持过华夏国第一代数控机床研发的顶级专家，如今竟然在东京大学里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留学生！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
他拿出那本笔记本，在上面郑重地写下了陈阳栒这三个字。然后在后面画了一个重重的感叹号。“人才才是最核心的竞争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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