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无我”
额前几缕浅金色的碎发垂落，被从高窗透入的光线染上淡淡的金边，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合十，身姿挺拔如松，仿佛真的沉浸在某种涤荡心灵的体验中，与周围那些虔诚的信徒并无二致。
但虞娇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凌千澈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像是在感受圣歌的余韵，倒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平息着什么。
他合十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胸膛的起伏也比之前她无意间感受到的，要更为沉缓而用力。
圣歌的尾音彻底消散，余韵归于寂静。
凌千澈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没有立刻聚焦，似乎还停留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片刻后，才缓缓转动，落在了虞娇身上。
四目相对。
见他似乎是在发呆，虞娇叫了他一声。
凌千澈却像是被她这一声轻唤惊醒，眼底的迷雾迅速散去，重新凝聚起惯有的冷静。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教堂，明亮的阳光扑面而来。
凌千澈在门口略停了一下，似乎是在适应光线，又或者是在平复心绪，他背对着她，肩背的线条显得有些紧绷。
虞娇疑惑：“凌团长？”
凌千澈没有回头，只是抬手似乎很随意地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口，正是心脏的位置，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没事，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集市，这里相对于刚刚的地方而言可算是有了点活气，吆喝声不绝于耳。
一位玩家拿起了一个法杖，但他并没有交钱，而是举起胸口的十字架闭眸询问：“主神，请您应允。”
“……”
“多谢主神的恩赐。”
紧接着他朝着摊主鞠了一躬，然后把东西给拿走了。
虞娇：？？
不是，这也行？
她问：“那个……你们不用积分吗？”
凌千澈欲言又止。
这个问题似乎真的难到了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于是说：“我带你去祈福广场，到了那你就知道了。”
广场和希珀里安的差不多，圆盘型，中间竖立着一尊雕像，不过圣辉城的这个可比奥西里斯的那个要辉煌高大多了，要仰头才能看清全貌，几近遮天蔽日，分外震撼。
它以神祇般舒展的姿态伫立，双臂向两侧平展、掌心微张，像要承托世间所有祈愿，背后双翼铺展如穹顶的云，与头顶光环的暖光相缠。
那张脸微微低着，透着一股神性的精致，让她有些分不清着是男是女。
周围跪拜着一堆人，里三圈外三圈，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求什么。
凌千澈说：“他们在求天赋技能。”
虞娇惊讶：“可那不是……”
自带的吗？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苦难诞生信仰，圣辉城的大多数玩家根本就没有求生的能力。”
所以他们需要向所谓的“主神”求助。
这个天赋也不是永久的，基本上每七天就要重新求一次，每次求来的都不一样，给的什么全看主神心情，且后者拥有随时收回的权利。
但这也足够逆天了。
可……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代价就是信仰，就像他们一样，”凌千澈看着跪拜的众人，“完全摒弃了自我，将灵魂与意志双手奉上。”
“在这里，个人的努力选择、乃至‘天赋’，都不再属于自己。”
“你不需要思考选择，更不需要承担风险，只需要祈祷、服从和奉献。”
虞娇听的目瞪口呆。
她好像有点理解这里为什么不对外开放了。
“那……”她斟酌着词语，“如果不愿意这样呢？”
凌千澈回：“圣辉城的一切运转，都建立在‘信仰交换’的体系之上。”
不愿意的话，要么被驱逐出这片受庇护的“净土”，要么被体系本身视为需要“净化”或“矫正”的异端。
虞娇终于忍不住的说出某个困惑：“可你看着好像没有那么的……”
凌千澈知道她想说什么，指了指面前的雕像：“忘了告诉你，虽然大家一般叫他主神，但他本质上就是玩家，也是有名字的。”
“什么名字？”
“无我。”
——丢掉自我。
虞娇没懂：“然后呢？”
“然后就是，”凌千澈笑，“其实还有一位。”
她瞪大双眼：“还有？！”
凌千澈看了眼时间：“再等会儿吧，傍晚的时候我们再来，先带你去吃个饭？”
餐厅也是一样的，没有菜单，吃什么全靠“问询”。
虞娇一言难尽的看着站在桌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问主神这两位客人吃什么的服务生，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快崩塌了。
凌千澈笑而不语，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虞娇接过，目光扫过洁白的水面，最后落在了上面的某个小立牌上。
【本店营业时间：白日：7：00——18：00；夜晚：19：00——6：00】
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么有精力？
虞娇没多想，默默地喝了一口水等待上菜。
服务生的问询似乎有了结果，她有些惊讶的瞥了眼正在喝水的虞娇，然后说道：“二位稍等片刻。”
说罢，他离开了。
虞娇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该不会这里的食物也都是白的吧。”
那可真是食缩力拉满了。
凌千澈：“不会，没那么变态。”
服务生先是上了两盘蛋糕，白巧克力，上面点缀着一颗草莓。
后续的菜品陆续上来了。果然并非全白。
有烤成金黄色的面包，翠绿的蔬菜沙拉，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的鱼排，甚至还有一小碗点缀着紫色浆果的乳白色浓汤……
服务生依旧在陆陆续续的上，虽然整体色调依然素净，但总算有了些让人食欲大动的色彩和香气。
虞娇拿起叉子：“还挺丰盛。”
的确。
凌千澈瞥了眼其它的餐桌，大多数都很正常，只有他们这里摆了满满一桌子。
吃完饭，外面已是夕阳西下。
凌千澈带着她回到广场，路上便见很多人行色匆匆的往家里赶，不一会儿街上就不剩多少人影，回到了清晨时的寂静。
等走到广场的时候，偌大的地方，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恰似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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