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无心”
夜幕如墨，缓缓晕染天际。最后一抹晚霞的余烬被深蓝吞噬，星辰尚未点亮，广场陷入一种奇异的、介于明暗之间的混沌。
白日的喧嚣与虔诚尽数褪去，只留下空旷的寂静。
那尊名为“无我”的巨像，在渐浓的夜色中轮廓变得模糊，白日里神圣的光辉此刻化作沉默的、庞大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广场上空。
虞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感觉这尊雕像在变化。
最后一丝日光消失不见，寂月逐渐在雾蓝的空中显形。
凌千澈说：“来了。”
话落瞬间，仿佛是为了迎合虞娇心中所想，雕像忽然忽然裂开化作了五十碎片浮在空中，又重新合组。
一尊与白日完全不同的，甚至颜色都完全与之相反的黑色人形雕像。
它侧身倚靠在类似石质的基座上，上身赤裸，指尖微蜷，像是刚松开什么，又像正轻拢着无形的光，低垂的头颅隐在额发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那些缠在身侧的暗蓝藤蔓泛着冷光，顺着肌理纹路蜿蜒，在雕刻出的衣料间织出裂痕。
很邪，却有一种邪魅的神性。
紧接着那黑色自雕像脚下晕开，如同泼翻的浓墨，又似夜幕本身拥有了生命，开始无声而迅疾地蔓延。
所过之处，白日里洁净无瑕的白色建筑、都被迅速染上一层璀璨的黑。
更让虞娇心惊的是，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件原本的白色信徒袍，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纯净，转化为同样深邃的墨色。
她看向旁边的凌千澈，他也同样如此。
夜灯亮起，身着黑色道袍的信徒涌上街头，瞬间热闹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不再有那种近乎空茫的平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鲜活的表情——好奇、警惕、兴奋、算计、乃至毫不掩饰的欲望。
这里依旧有“信仰”的痕迹，有些人会向着广场中央那尊黑色邪魅的“无心”雕像方向随意地颔首或做个奇怪的手势，也有人会在交易前低声念诵古怪的音节。
但这“信仰”显得如此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戏谑的意味，与白日里那种全身心奉献的虔诚天差地别。
这已经不是让虞娇目瞪口呆，而是瞠目结舌：“这……这是。”
“圣辉城另一位‘主神’，”凌千澈说，“无心。”
如果说无我代表着极致的奉献、秩序与舍弃自我，那么无心则象征着真实和欲望，以及“自我”最原始的本能。
所以圣辉城其实是有两波信徒，一波白天出现一波晚上出现。
“那他们是怎么获得力量的？”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个身影猛地撞在一起，随即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周围的人非但没有惊慌散开，反而停在两边，发出兴奋的呼喝和助威声。
半分钟后胜负已分，获胜者高举手中染血的镰刀呼喊，朝着广场中央那尊黑色雕像的方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主神！我赢了！请赐予我应得的奖赏！”
“……”
“看到了吗？”凌千澈说，“无心的‘恩赐’不是靠祈祷和奉献换来的，而是胜者通吃。”
虞娇心中唯有“震撼”二字。
“所以你……”她顿了顿，“你信仰的是这个？”
出乎意料的，凌千澈再次摇头：“一半一半，因为我的能力并不是这两位给的。”
他的情况可以说是极其的微妙，圣辉城独一份。
要说没有信仰，凌千澈对两位“神”的理念都有一部分赞同，又因为本身的实力强悍且不能拿捏，导致他在两边都混得开，以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生存了下来。
两人又回到之前那个餐馆，白日里宁静优雅的餐厅变成了嘈杂嗨不停的酒吧。
同样的没有菜单，不过之前那位是问询，这位就直接按照自己心情给他们两个调了两杯酒。
虞娇觉得她的酒量在上一个副本中练出来了，但当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火辣辣的热意时，她觉得自己还是过于自信了，于是停止了继续饮用。
“哎对了，那圣辉城有没有可以快速去别的地方的额……设备呢？”
影月不在，手链也失效了，虞娇想走只能另寻他法。
凌千澈闻言，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么急着想走啊？”
虞娇：“……”
她好像压根没说过自己想留下来吧……
“很可惜，城中并没有这样的设备，你若是想走，要么自行离开要么去请示两位‘主神’。”
前者肯定不行，后者……
“其实你何必那么着急，”凌千澈看着她，“或者……干脆留下来呢？”
这会儿后劲上来，虞娇脑袋有些晕，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一身黑的凌千澈和白日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种不同不止是衣服带来的，白日里的凌千澈，底色依旧克制、疏离的。
而此刻在幽暗迷离的灯光下，在酒精与放纵气息的浸染中，那层冰冷的规整仿佛被悄然融化剥落。
他依旧是凌千澈，却似乎释放了某种被白日更压抑、更本质的东西。
虞娇还没想明白，脑袋一沉，直直的往桌子上面倒下，然后被凌千澈的手掌托住。
她的额带在此刻歪了，露出了一点半垂着的眼睛。
长睫在迷离的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部分眸光，却让那未被遮掩的、因酒意而氤氲着水汽的眼角与一小片细腻的肌肤，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凌千澈的视线之下。
他小心的维持着这个姿势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横抱了起来。
……
虞娇做了一个梦。
梦里给人的感觉十分的虚无缥缈，黑雾缭绕，触感粘稠而冰冷，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丝丝缕缕地缠绕、包裹。
它无声地凝聚，化作一道颀长而模糊的人形轮廓，仿佛由最深的夜色和最纯粹的阴影雕琢而成。
虞娇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辨不清性别，只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倒性的存在感。
那人影缓缓靠近，带着夜风般的微凉最终停驻在她身前。
然后，他低下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紧接着一种冰凉的、带着奇异湿意的触感，缓慢而细致地掠过她颈侧最细腻敏感的皮肤。
“你……好香。”
话语未尽，那舔舐忽然加重，在她锁骨上方留下一点近乎刺痛的感觉。
随即那身影微微抬起，黑雾缭绕间，仿佛有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睛凝视着她，里面尽是漩涡般的欲望。
他再次低头，目标是她微张的、因梦境而无力闭合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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