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纪良转过身，捻灭了手里的烟。
“通知下去，成立专案组，由省纪委、省检察院和我们市局三方联合，即日起对天华集团十几年前的原料供应问题展开全面调查。”
林小美的脸色白了白。
纪良会这么狠。
他这是要……亲自查办自己未来的老丈人？
“纪局……”
她还想说什么，纪良的眼神扫了过来。
林小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是，我马上去办。”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这个男人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没有女人的位置。
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他心里的那杆秤更重要。
……
苏晴是在医院里接到纪良电话的。
她爸苏文华因为连日来的操劳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心脏出了问题，住进了医院。
她守在病床前，看着父亲苍白的脸，一夜没合眼。
纪良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挂断。
可她迟疑了。
她想听听这个男人会跟她说什么。
是道歉？是解释？还是炫耀他的胜利？
她走到病房外的走廊里按下接听键。
“喂。”
“叔叔怎么样了？”
纪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不劳你费心。”
苏晴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苏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恨我。”
“我不恨你。”
苏晴笑了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我就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你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傻子。”
她以为自己是在追求真相，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对不起。”
“专案组已经成立了，关于当年那批原料的事情会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公正？”
苏晴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我爸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天华的股票都快跌没了，银行的人天天堵在公司门口，这就是你给我的公正？”
“苏晴，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
苏晴的情绪激动起来。
“纪良，你就是个骗子！你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利用我们苏家！你现在满意了？你成了英雄，我们苏家成了罪人！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她的声音引得走廊里的人都朝她这边看。
苏晴能想象到纪良现在的表情，肯定是那种波澜不惊，好像一切都跟他没关系的混蛋样子。
她心里最后那点火苗也给掐灭了。
“纪良，我祝你高升。”
她把电话挂了，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走廊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在她身上，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因为心早就凉透了。
她靠着墙慢慢滑下去，抱着膝盖，把头埋得很深。
她没哭，就是觉得累。
“晴晴？”
苏晴的妈妈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赶紧过来扶她。
“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地上凉。”
苏晴被她妈拉起来，眼神还是空洞洞的。
“是不是那个姓纪的又给你打电话了？”
苏晴妈的声音里带着火气：“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把咱们家害成这样，他还有脸来找你？你告诉妈，他是不是又拿话逼你了？”
苏晴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妈，他没逼我。”
“他是来通知我，他要成立专案组亲自查咱们家。”
苏晴妈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差点没站稳。
“什么？！”
“他……他怎么敢！他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苏晴妈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们苏家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惹上这么个丧门星！晴晴，你告诉妈，你跟他到底……到底还有没有关系了？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妈，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苏晴扶着她妈的胳膊：“在他眼里，我，还有我们苏家可能就是他往上爬的梯子吧。现在用完了就一脚踹开。”
……
药监局，局长办公室。
纪良放下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站了很久。
李铁推门进来，看见他那个样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头儿，都安排下去了，省里纪委和检察院的人下午就到，联合专案组的牌子都挂起来了。”
纪良没回头，嗯了一声。
“头儿，你……真打算亲自查？”
李铁跟了纪良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苏家这事儿水太深了，十几年前的旧案，人证物证都不好找，而且现在外面风言风语的，都说你跟苏家那丫头……”
“你要是亲自下场，到时候查出点什么还好，要是查不出，别人会说你徇私舞弊。你要是查得太狠了，那苏家……”
李铁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怎么选都是错。
纪良转过身说：“老李，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女人就不要原则的人吗？”
李铁被他看得心里一哆嗦，赶紧摇头。
“那不就得了。”
纪良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份案卷。
“当年那七个死亡病例的卷宗，你再带人去重新核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特别是他们的既往病史和死亡鉴定报告。”
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想办法找到当年天华集团那个负责原料检验的技术员，我要活的。”
李铁看着纪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心里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局长这哪是要公报私仇，这分明是要把案子往死里查，把所有藏在底下的东西都给掀出来。
“是！”
李铁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纪良一个人。
他点了一支烟，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和苏晴的通话记录。
傻子。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苏晴，还是在骂自己。
英雄和傻子有时候就隔着一层纸。
捅破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专案组成立的消息很快就吹遍了青原市的上上下下。
前脚刚把张为民送进去，后脚就直接对准了苏家。
这哪是办案，这简直就是六亲不认。
天华集团的股价应声而落，比上次张为民攀咬的时候跌得还厉害，几个本来还在观望的合作方这下彻底断了念想，纷纷上门解约。
苏文华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里滚动播出的新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医院里乱成一团。
苏晴守在抢救室门口，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妈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骂纪良是白眼狼，骂苏晴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苏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靠在墙上，整个人都麻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纪良，如果她没有写那篇报道，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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