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虚虚假假
王副主任那边事情办得很不顺。
刘宇飞和他那个小舅子，两个搞技术的书呆子除了会捣鼓那些瓶瓶罐罐，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
审了两天问出来的全是些鸡毛蒜皮，过年送了二斤土豆，中秋提了半箱苹果，再多一个字都没有。
所谓的倒卖药材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眼瞅着四十八小时的拘留时限就要到了，人要是一放，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王副主任急得嘴里长了一圈燎泡，喝口水都钻心地疼。
就在他一筹莫展差点要把烟头烫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是林小美。
她站在门口没敢进来，半个身子探着，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表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王主任……”
“进来！”
王副主任正憋着一肚子火，语气冲得很。
林小美被他吼得缩了一下脖子，这才挪着小步子走进来，把门带上。
她走到办公桌前把那个信封放在桌角，又往后退了半步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我……我不知道这东西该不该给您看。”
王副主任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个信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磨唧唧地干什么！”
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林小美。
要不是她捅出刘宇飞这条线索，自己至于这么被动吗？
林小美像是被吓到了，嘴唇哆嗦了一下。
“昨天……昨天我快下班的时候，在办公桌的抽屉缝里发现的。我不知道是谁放的，我怕……我怕是有人想害我，可我又觉得这事儿太大了，我不敢瞒着您。”
这番话把一个底层小职员想立功，怕惹事，又不敢得罪领导的矛盾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副主任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下去一点。
他狐疑地拿起信封，里面好像只有一张纸。
他撕汴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的打印纸。
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黑体字：“想动纪良，先查百草堂的暗账。”
暗账？！
王副主任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呼吸都停滞了。
前一条线索断了的焦躁和耻辱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瞬间被一种更强烈兴奋的火焰所取代。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他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那张纸，又猛地抬头看向林小美。
“这东西，还有谁知道？”
“没……没有了！”
林小美吓得连连摆手。
“我拿到手就一直揣在兜里，连我丈夫都没告诉。主任，这……这不会是假的吧？万一是纪良那边的人故意放出来，想给咱们下套……”
她这句咱们用得极有水平。
王副主任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他眼里的林小美就是自己船上的一只蚂蚱，蹦跶不出什么花样。
这纸条百分之百是纪良的某个死对头，想借刀杀人！
“行了，我知道了。”
王副主任重新坐下，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收好，脸上恢复领导的沉稳，甚至还带上欣赏。
“你做得很好，小林。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你全当不知道明白吗？绝对牵连不到你。”
他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根救命稻草给纪良致命一击。
林小美低着头肩膀颤抖，像是感激，又像是后怕。
但在王副主任看不见的角度，她在冷笑。
那张纸当然是她自己打印的。
她赌的就是王副主任在绝望之下会像一个溺水的人，不管漂过来的是木板还是毒蛇都会毫不犹豫地死死抱住。
现在，蛇已经缠上他的手臂了。
当天下午，王副主任就拉着自己的几个亲信偷偷摸摸地开始查百草堂的账。
另一头，李德明按纪良的吩咐领着律师和会计直接敲调查组陈书记的门。
“陈书记，给您添乱了。”
李德明姿态放得很低，把一份公司内部的税务自查报告递了过去。
“我们百草堂是土生土长的企业，有今天不容易，我们主动过来是想跟组织交个底，我们自己查出来一些管理上的小毛病，请组织批评。”
陈书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诚恳的李德明，又翻了翻那份报告，里面全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他在官场里混了半辈子，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
李德明这手棋看着是主动认错，其实是在告诉他：
我们屁股是干净的，随时欢迎你来查，但谁要是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门儿都没有。
再想想王副主任那绕开自己直接抓人的搞法，陈书记心里头有了自个的想法。
他面不改色地收下报告：“李总这个态度就很好嘛，说明你们企业有觉悟。报告我先收着，调查组会实事求是，给你们一个公道。”
王副主任的秘密调查，很快就有了进展。
他安插的线人给消息说，百草堂的财务总监每个礼拜五下班都开车去郊外的一个农家乐，随身带着个黑色的手提包，宝贝得很，走哪都拎着。
这消息让王副主任差点没乐出声。
那包里装的肯定就是暗账！
他等不及了，决定马上动手。
周五傍晚天刚擦黑，王副主任亲自坐镇，在去农家乐的路上设了卡。
财务总监的车一露头，几辆车立马前后包抄，硬生生把车别停在路边。
几个便衣从车上冲下来，二话不说就把人从驾驶室里薅了出来，摁在车头上。
王副主任志得意满地走过去，从吓得脸都白了的财务总监手里夺过那个黑包。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到嗓子眼了，已经想到胜利之后王副市长对他的表彰。
他一把拽开拉链，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
包里没有账本。
只有两件换洗的内衣，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还有一盒没汴梁的降压药。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账本呢！暗账在哪儿！”
王副主任冲着财务总监吼叫，这和他想得不一样啊！
东西呢？！他想要的东西呢？！
那财务总监都五十多了，一个老实本分的会计，哆哆嗦嗦地说：“什……什么暗账？我不知道啊！”
“给我搜！就是把这车拆成零件，也得把账本给我找出来！”
王副主歇斯底里地咆哮。
他不信！他不能信！
这条线索是他唯一的翻盘机会，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的人把那辆无辜的轿车翻了个底朝天，座椅被划开，内饰板被撬掉，连后备厢的备胎都被掏了出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
王副主任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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