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终极威慑
“灯塔……重新启动了？”
军方元帅的声音发颤。
他戎马一生，见过最嗜血的敌人，踏过最凶险的雷区。
可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自己脊梁骨都在发凉。
渺小。
灯塔，这个词用得太精准了。
它就矗立在黑暗的宇宙海洋里，为远行的巨轮指引着航向。
而人类，甚至还没能光着脚走完自家的沙滩。
我们只是恰好在灯塔的基座之下，筑了一个脆弱的蚁巢，甚至从未察觉头顶这个遮蔽了星空的庞然大物。
现在。
它亮了。
“同光同志。”国安的长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星图的冷光，“信号指向太阳系外，有更具体的目标吗？某个星座，某个星系？”
这个问题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能锁定目标，就能逆推出对方的蛛丝马迹。
祁同光摇头，他身后的全息星图随之变幻。
无数数据流瀑布般垂落，交织成一张人类无法完全理解的天文网络。
“做不到。”
“这个信号的指向性被压缩到了极致，像一根无限延伸的宇宙弦。我们的探测器能捕捉到它，是一个比连续被闪电劈中十次概率更低的奇迹。”
“那个瞬间，它以一个神鬼莫测的角度，恰好切入了信号的传播路径。”
“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它的源头。”
祁同光的手在空中虚点。
星图画面急速拉近，最终死死锁定在一颗灰白色的星球——月球。
月球背面，那片永恒背对地球的黑暗疆域，一个刺目的红色圆圈标记着一个地点。
“信号源，位于月球‘冯·卡门’撞击坑深处。”
“误差范围，不超过五十米。”
“那里有什么？”李司令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从我们能看到的维度，什么都没有。”祁同光调出“月宫”基地勘探车传回的最高清地表图像。
“我们已经命令勘探车反复碾过那片区域，地表没有任何人工造物的痕迹。地质雷达扫描显示，地下三百米内，全是标准的月球岩层。”
一位负责航天工程的老专家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也就是说……那个‘灯塔’，要么埋藏在我们无法企及的深度，要么……”
“它根本不存在于我们能观测的物理维度。”
后一种可能，让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皮肤下的栗意。
一个不存在于三维空间的幽灵，盘踞在月球之上，向着宇宙深处发出人类无法破译的低语。
祁同伟听得心脏狂跳。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辈子打交道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罪恶。
可现在，他过去几十年建立的整个世界观，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敲成碎片。
他忍不住开口：“哥，会不会是‘方舟’组织？他们不是一直吹嘘自己掌握着超越时代的技术吗？”
这个问题，也问出了在场不少人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
相比一个闻所未闻的外星“神明”，一个隐藏在地球阴影里的恐怖组织，似乎是一个更容易接受，也更能处理的敌人。
祁同光看了弟弟一眼，目光中竟有一丝赞许。
在如此恐怖的真相面前，还能强迫自己去思考别的可能，这条路，他没走错。
“这个可能，被我们最先排除了。”祁同光解释道。
“原因有三。”
“第一，能源。驱动这种强度的信号发射，哪怕只是一刹那，需要的瞬时功率也超过了地球所有核电站的总和。‘方舟’组织就算把全球的铀矿都偷光，也造不出这种能量源安在月球上。”
“第二，材料。能承载那种能量冲击，并能发射出如此纯净信号的天线，其材料的物理性质，已经超出了元素周期表的范畴。换句话说，那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物质能造出来的。”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点。”
祁同光的目光扫过全场。
“根据我们的评估，‘方舟’目前最前沿的技术，还停留在量子纠缠通讯的理论应用阶段。这就像一个刚学会用算盘的人，你不可能指望他凭空造出超级计算机。”
“这个‘灯塔’和‘方舟’的技术代差，比我们和挥舞石斧的原始人之间的代差，还要大。”
祁同光的话，像三柄重锤，彻底砸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敌人不是人类。
是一个真正的，凌驾于人类文明认知之上的……“它”。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寂静再次降临。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消化着这个足以颠覆世界的事实。
人类沾沾自喜地迈入太空，以为自己是行星的霸主，是文明唯一的火种。
结果到头来，只是一个在巨人后院里筑巢的虫子。
更可怕的是。
这个巨人，刚刚睡醒，还打了个哈欠。
“我们……该怎么办？”
许久，高育良长叹一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灵魂深处的拷问。
是啊，怎么办？
装瞎？继续埋头发展？可灯塔已经亮了，谁知道它下一次的光，会不会直接照在地球上？
主动接触？去打个招呼，说声“嗨”？
那是自寻死路。
在黑暗的森林里大声唱歌，只会第一时间引来猎人的子弹。
“我建议，启动‘静默’协议。”军方元帅沉声开口，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军人特有的钢铁般的决绝。
“立刻中止所有主动向太阳系外发射信号的深空探测项目！封存信号数据，列为最高绝密！同时，天基防御系统戒备等级提到最高，二十四小时锁定月球目标区！”
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藏好自己，偷偷观察。
这是弱者的唯一生存之道。
“我同意。”国主点头，“‘静默’是必须的，但只当缩头乌龟，不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祁同光。
“同光同志，你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也是目前，地球上最了解它的人。我需要你的方案。我们不能只当一只受惊的鸵鸟。”
“我们需要一把剑。”
“一把能保护自己的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祁同光身上。
祁同光没有立刻回答。
他身后的星空背景，悄然变幻。
无数光点在黑暗中浮现，被一条条刺目的红线连接，构成了一张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宇宙文明关系猜想图。
“首长，各位领导。”
祁同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压垮神经的沉重。
“物理学界有个‘费米悖论’。宇宙如此浩瀚，理应充满了文明，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对这个悖论，最黑暗的一种解释，叫‘黑暗森林’假说。”
“它将宇宙，比作一座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一个端着枪的猎人。他们必须像幽灵一样穿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林子里，充满了和他一样的，潜行的猎人。”
“在这片森林里，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的生命，都会被第一时间消灭。这就是对费米悖论，最残酷的解答。”
祁同光的话，精准地剖开了宇宙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生存法则。
“过去，我们天真地以为，自己还在森林外的安全区，可以放心地唱歌，点燃篝火。”
“现在，月球上的那座灯塔用事实告诉我们……”
“我们，一直都在森林深处。”
“不仅如此，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处，一直潜伏着一个我们从未发现过的，更强大的猎人。”
“他刚刚，划亮了一根火柴。”
“我们不知道，森林里还有多少其他的猎人，看到了这道光。”
“我们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循着光找过来。而在找到那个划火柴的猎人之前，他们会不会先顺手……踩死我们这只恰好在旁边的，更弱小的虫子。”
“所以。”
祁同光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刺穿星空。
“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静默’！”
“我们需要立刻，马上，拿起我们自己的枪！”
“并且，要用一种方式，让森林里所有潜在的猎人，都知道我们手里有枪！”
“我们敢开枪！”
“我们需要一个威慑！”
“一个能让所有窥探者，在动手之前，都必须掂量一下，攻击我们，是否值得同归于尽的……”
“终极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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