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老刑警鬼故事大赛(3)
“下一个……”邵月明有气无力地转动瓶子,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越来越硬核的比赛。
瓶口在旋转了几圈后,缓缓停下,指向了队伍里最稳重的男人——齐海文。
齐海文靠在沙发上,他不像前面几人那样刻意营造气氛,只是很自然地坐着,就像平时在队里开案情分析会一样。
“我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经历。”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像一块压舱石,“就说个以前还在派出所时,碰到的小事吧。”
他用小事来定义,大家反而更好奇了。
“那时候我刚当警察没两年,跟着我师父管一片老城区。那片区有个废弃的小公园,很偏,平时除了流浪猫,基本没人去。”
齐海文的叙事风格很朴实,没有渲染,没有夸张,只是平铺直叙。
“有天傍晚,我跟师父巡逻路过,就看见公园深处,一块光秃秃的泥地上,放着一束挺新鲜的白菊花。”
“我们当时就觉得奇怪。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不是什么墓地。谁会在这儿放花?”
“我师父经验多,当时就皱眉头了,说别是底下埋着什么吧。”
这个猜测让刚缓过劲来的邵月明又紧张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我们就带着工具,还有两条警犬一起过去了。”齐海文继续说,“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挖了快一米深,别说尸体了,连块骨头渣子都没有,就是普通的泥土。”
“那花是谁放的?”甄佳妮问。
“不知道。”齐海文摇摇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是隔了大概一个星期,我们又巡逻到那儿,发现那块地上,又换上了一束新的花,这次是黄色的雏菊。”
“这就有点邪门了。”邵月明嘀咕。
“我师父也觉得不对劲。他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我们决定蹲守。”齐海文说,“我俩轮流,在公园附近一个能看到那块地的隐蔽点,蹲了两天两夜。”
“看到了吗?”
“看到了。”齐海文点点头,“第三天黄昏,一个老太太,提着个菜篮子,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公园。她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
“她走到那块空地前,把篮子里蔫掉的旧花拿出来,放进自己的袋子里,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一束新买的花,放在了地上。”
“她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对着那块空地看了很久,然后才转身慢慢地走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从悬疑片转向了温情片。
“我们上去拦住了她,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放花。”齐海文的语气里,多了一抹淡淡的唏嘘和温柔,“老太太一开始很警惕,后来才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她儿子,二十年前当兵牺牲了,就埋在这里。”
“可是那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陈珍珠不解地问。
“是啊。”齐海文叹了口气,“我们后来去民政部门查了,她儿子确实是烈士,但安葬在市郊的烈士陵园里,有碑有墓,根本不在这里。”
“我们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太太,还提出可以带她去陵园看看。可她听完,就一个劲地摇头,很固执地说,‘我儿子就在这儿,他跟我说的,他怕冷,不想住那么远。’”
“后来我们走访社区才知道,老太太有很严重的老年痴呆症,记忆错乱了。她儿子牺牲对她打击太大,她就自己臆想出了这么一个地方,当成是儿子的墓地,风雨无阻地来看他。”
齐海文讲完了。
木屋里一片安静,但这次的安静,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恐惧,没有惊悚,只有一种淡淡的,却又无比厚重的酸楚。
一个母亲用自己破碎的记忆,为牺牲的儿子构建了一座不为人知的纪念碑。
这束每周都会更换的鲜花,是她对抗遗忘的唯一方式。
“后来呢?”林清禾问。
“后来,”齐海文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警察特有的那种复杂情感,“我们派出所的同事们,就跟社区商量了一下,大家凑钱,在那块空地上,修了一个小小的花坛。没立碑,就只是一个花坛。我们跟老太太说,这是大家一起给你儿子修的新家,这样他就不怕冷了。”
“从那以后,老太太每次来,都会先仔仔细细地给花坛里的每一株花浇水,然后再把她带来的那束花,放在花坛最中间。”
故事结束了。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一些,不再那么狂暴。
这个不恐怖的故事,却比任何恐怖故事都更能触动人心。
“下一个到谁了?”齐海文笑着问。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队伍里另一个沉默硬汉——钟辰。
钟辰感受到了大家的注视,他那张线条刚毅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抬起眼皮,用他那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嗓音说了一句话。
“我真没有故事,但是很多时候活人比鬼可怕。”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像一块巨石,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激起无数联想。
一个武警,一个重案突击组组长,他见过多少人性的深渊,才能说出这样一句总结?
现在,除了陈珍珠,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没有讲了。
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期待,或挑衅,全都聚焦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游离在游戏之外的人身上。
他们的队长,温徐行。
*
他靠在那里,姿态未变,仿佛对周围的压力浑然不觉。
烛光昏黄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半光明,一半阴影,让他那张本就冷峻的脸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
“队长,到你了。”邵月明的声音里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可不许耍赖啊,这是集体活动。”
“就是,”甄佳妮也跟着起哄,“温队你见多识广,随便从哪个案子里拎个细节出来,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陈珍珠没说话,但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她也很好很好奇,像温徐行这样一台行走的、绝对理性的精密仪器,他的世界里,会有“恐怖”这种概念吗?
秦砚则抱臂在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徐行。
“我没什么可讲的。”他再次拒绝。
“不行!”陈珍珠忍不住开口,带着撒娇的意味,“秦法医说了,不能拒绝的!少数服从多数!”
她搬出了他之前被迫妥协的理由。
秦砚在旁边悠悠补刀:“温队,这可关系到领导威信。你带头破坏规矩,以后队伍可不好带了。”
这顶高帽子扣得又大又圆。
温徐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混杂着无奈、不耐烦,以及一丁点被逼到墙角的窘迫。
终于,在长达半分钟的对峙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抵抗的电量。
“好吧。”
他妥协了。
“耶!”邵月明和甄佳妮差点欢呼出声。
陈珍珠也激动地坐直了身体,两只手托着下巴,像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温徐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铺垫,他的开场白简单到近乎粗暴。
“不是案子,是我小时候的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背诵一份毫无意义的报告。
“我家以前住在老城区的家属大院,院子后面有个小小的儿童乐园,只有一个秋千架,两张秋千椅。”
他的叙述画面感很强,所有人都立刻脑补出了那个场景——老旧的家属院,斑驳的墙壁,一个孤零零的秋千架。
“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一个夏天的晚上,很晚了,我写完作业,从窗户往外看。”
“我看见,那个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女孩。”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但“小女孩”这个词一出来,气氛马上就变了。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辫子,背对着我的方向,一下一下地荡着秋千。没有声音,很高,荡得很高。”
陈珍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那么晚了,怎么还有孩子在外面玩。我就想下去提醒她早点回家。”
“我下了楼,穿过院子,走到乐园门口。离得近了,我才发现,那地方特别安静。”
“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只有秋千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温徐行的目光没有焦点,似乎在看着很久以前的某个画面。
“我朝她喊了一声,‘喂,太晚了,该回家了’。”
“她没理我,还在荡。”
“我又走近了几步,大概只有五六米的距离。我能看清她白色的裙摆在空中扬起,落下,扬起,落下。”
“然后,我停住了脚步。”
他在这里停顿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前倾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
“因为我看见,那两根拴着秋千椅的铁链,是笔直的,一动不动。”
“椅子在动,铁链却没动?”邵月明的声音都在抖。
温徐行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用那种平板无波的语调叙述。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在静止的铁链上,自己荡着秋千。”
“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秋千慢慢停了下来。”
“她转过了头。”
“没有脸。”
温徐行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依旧平静得可怕。
“她的头是转过来了,但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就是一片空白的皮肤。”
陈珍珠这次害怕地躲到了甄佳妮的身后,结果把抱着抱枕的甄佳妮给吓了一跳。
“我当时没跑。”温徐行说,“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她好像也在看着我。然后,她就从秋千上跳下来,朝我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啪!”
一声巨响,整个木屋瞬间灯火通明。
电来了。
刺眼的白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暧昧,也打断了温徐行的故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晃得眯起了眼。
等他们再适应光线,看向温徐行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讲着恐怖故事的人不是他。
“故事讲完了。”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命令式口吻,“电来了,都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别的安排。”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了一屋子惊魂未定的人。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无脸女孩走到他面前之后呢?
发生了什么?
大家心里都像被猫抓一样,痒得难受。
陈珍珠呆呆地坐在原地,她震惊的不是那个无脸女孩,而是讲出这个故事的温徐行。
她觉得,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讲“吓人的鬼故事”。
所以那不是故事,那是他的记忆。
也是他为什么会抗拒的原因,是他最真实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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