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难脱身跌入虎爪 幸怜孤险出龙潭 下
“记住了。”秦文正说。
“你。”范八爷还准备动手,只闻环佩叮当,走廊忽然传来谢七小姐爽朗清脆的声音:“可惜了他的相貌---”
范八爷闻言住了手,谢七小姐探进半个身子,有点不高兴,“小心点,别给打残了,我还要留着他呢。”
“明白,大人。”眼见谢七小姐巡楼离去,范八爷坐下喝了一杯枸杞茶,思考了一会,露出一抹阴笑,慢条斯理抖出一个纸包:“小子,今天你妈把你抵了药钱,这可是好东西,只要来上那么一点,痛感消退,立时见效,要不要试试?”
“不,不要,”纸包的粉白色粉末在他眼前晃,秦文正往后退缩,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发沉无力,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眼却盯着他,不知是不是药粉的作用,‘嗒、嗒、嗒’他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谢七小姐回来了吗,本就模糊的意识逐渐无法集中,表情也开始失控,“大人,求你别,我忏悔我有罪---”
“哟~怎么,羞辱你了还?白眼狼,他们可都求着我给呢,是药三分毒,这在外面还卖三十两一包呢,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范八爷逐渐狰狞,狂躁地抓住他的头发,报复性地将剩下半瓶烧酒也浇在他身上,看他呲牙咧嘴,扯了扯嘴角,说,“找你师娘是吧,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特别恭谨和顺吗,油嘴滑舌的小子,坏孩子没资格继续长大,既然你要忏悔,那你就拿命来吧。”
不,秦文正双腿无力地蹬着被褥,惊醒早已泪流满面,猛然坐起来,大口喘息,溺水一般的恐惧令他头痛欲裂,噩梦的真实感令他恐惧,他四处摸索,死死抱住师娘给的枕头,上面还存留有师娘身上独特的茶香,平复心情,理了理思绪,喝了些水重新躺下。
“干什么干什么?”是谢七小姐冲进来将他护在身后,他一头栽倒贴膝跪下,整个人如在云端,仅存的意识令他语无伦次,浑身颤抖,泪流满面而又露出一抹涣散的笑容:“师娘,我不想死,我会做个好人,不做坏事,求你了,相信我一次。”
“我不是叫你把人给我留下吗?”谢七小姐瞥一眼他的神情便知不对,反手给了范八爷两耳光,“别怕,我带你走。”
只记得再醒来,疼痛已被清凉的触感取代,师娘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指,跟他说:“指甲还会再长出来的,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二十人两间大通铺,虽然还是睡地板,但好歹离开了噩梦般的行为矫正室,枕头就是那时候给的,让他抱着入睡。
师娘摸了摸他的头发,夸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亮闪闪的,秦文正不禁微笑起来。
睡不着了,秦文正想起自己的人生,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别人的事情。伸开手,指甲已经长出来了,床铺,也换到了最舒服干净的位置。秦文正并不从一开始就是班长,故而谢七小姐的偏爱给他带来了灾祸,在这里,六到十五岁的学生都是在一栋楼上课的,两千多人,私下里打架喝酒早恋的混乱可真是给他开了眼,这里的人和他之前所处的环境没有区别,人不像人,更像被欲望裹挟驱使的兽。他常被高年级的人联合班委带头欺负,这些人并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体谅他,别人只觉得他好欺负,凳子被泼脏水,他被堵在厕所里踢打,下跪,秦文正忍了;被迫在主楼后面给他们约会、饮酒、拿宵夜的人放哨,秦文正听了;在宿舍喝的水里被放一把沙子,掺拖把水、香灰末、碎蛋壳,睡在地上铺位被挤到挨着马桶,睡到半夜常被惊醒,铺位被倒水弄湿,冬季,班长端着满满一杯水,却洒在了他的被子上,不盖冷,盖上湿,鞋里放钉子,秦文正认了;会被人突然拉进巷子里要钱,轮流扇耳光,不给就猛踹,秦文正给了;这些人嘲讽他是‘配子养的’,意思是母亲出身微贱,穷的没钱娶正夫,配子对孩子只有抚养没有教育能力。谢七小姐时常照拂他,其他人就说,秦文正是秦立代替谢七小姐孕育的孩子,原本谢七小姐偏爱秦立,鞍前马后,出入随行,虽惹人眼红,倒也无人敢说三道四,连带秦文正也无人敢招惹他,风光无两。后来秦立发现真相,一朝叛出白衣教,被谢七小姐抹了名字身份,金屋藏娇,查无此人,秦文正一夜之间就成了无名无姓,代孕的孤儿,谢七小姐虽特许他保留姓名,对他的处境却也作壁上观。
长生院虽说一视同仁,但学生们还是分帮结派,根据出身和器物年代类型,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是谢七小姐的战友们留下的遗孤,中等则是灾患孤儿,这两类有的家中尚有夫男配子,只是或因老弱,无力照拂,但至少还可探视一二;第三等便是代孕的孤儿,有的是打击非法代孕留下的孩子,生母锒铛入狱,配子来路不明,属于人口掠卖;
有的是闺中密友互生情愫,互结姻缘,不再另有正夫,通常不会选择诞育孩子,若要时也只各取配子,诞育孩子后一同抚养,相互扶持,孩子有两个母亲,这种情况比较复杂,通常不会只有一个孩子,二人或因感情破裂分开,或因其中一方亡故,另一方不愿或无力抚养,核实过后,孩子就会被送到长生院,真个无依无靠,形影相吊。
谢七小姐分身乏术,医疗教育资源默认以此分配,第三等孩子们存在的流动性最大,班级不固定,有的有幸会被选取做一二等学生的伴读,有机灵的可以跟到婚后,做个陪嫁小厮或是贴身近侍也光彩。大多数只等十五岁之后放出去各自谋生。整整半年,秦文正低眉顺眼,伺机而动,事态愈发恶劣,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是范八爷的授意,但当他被浇了一桶冷水,关进厕所里过夜时,他就知道,该动手了,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压水的水管无人自流,时开时关,秦文正贴着门板,吓的不知所措,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谢七小姐,是你吗?”树叶哗哗作响,水管的异响越来越频繁。
“我错了,谢七小姐,救命啊。”秦文正再绷不住,他声音颤抖,哭了起来。秦文正侧耳倾听,拍门呼救,如果不是巡楼的谢七小姐把他放了出来,他估计当天就会交代在里面。谢七小姐一脚蹬开门,看着秦文正语无伦次的样子,顿时明白。
她面不改色,怒气冲冲:“别玩了,三更半夜,你不睡别人不要睡吗,别让我亲自抽孩子啊,讨嫌。”水管懂事地缓缓关上,不再异响。看着秦文正一副失魂落魄的落汤鸡模样,发丝都结成了冰,哭得一抽一抽,别提多可怜了,再瞧瞧他身上的伤痕和淤青,谢七小姐一边给他包扎腿,一边对他说:“好孩子,打不过他们么,这一次你可以搬去我家先住,可我不能每次都正好出现,我也无法庇佑你一辈子,暴力从来不是取胜的唯一必要条件,用心想想办法,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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