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审御医昭雪后冤 惩霍氏告慰亡灵

“不慌。”秦文正示意其他绣衣使退下，随后清了清嗓子，“本始三年，皇后许平君产后体虚，卧病在床，大将军霍光之妻显，想让女儿霍成君为后，收买了你，你趁虚而入以生附子毒杀许皇后，事成之后，霍显对你未敢重谢，而相关医者因护理不周被追查时，霍显担心你说出实话，遂告知霍光，霍光签署了同意书，不再追查此事。”

牢里瞬间鸦雀无声。

“淳于御医，”秦文正顿足，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披了条白斗篷，兜帽遮住他半张脸，此时只露出唇边的微笑，“别来无恙，还认得我么？”他大约觉得有些碍事，扯了扯，于是那双幽暗又透着光的眼眸显露出来。

“掌印使，你......”淳于衍有些心虚，“我......”

“淳于衍，毒杀先皇后这份罪状你认不认？”秦文正厉声问，他居高临下，盯着淳于衍的眼睛，阴冷得好似从地府来的使者，“够么，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人证物证，当年许皇后病中详细的药方记录、余料、侍医名单，还有其他侍医的供词;要不我把许皇后找来，你们当面......”他眨了眨眼，一副淡漠神情。

“别说了，我认，我都认，是我做的。”淳于衍说。

“淳于御医，女子行医始于本朝，你本得利于此，却利用职业之便，草菅人命，行不端之事，这些年做到御医不容易吧，这份证据已经送到陛下手里，许皇后少年早逝，你却多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御医，不过，得在你活着的时候。

你是宫廷里争权夺利，谋杀的帮凶，你毫无医者应有的仁心德行，你的行为是对医者的侮辱，淳于衍，你根本不配从医。”秦文正步步紧逼，忽然停下脚步，漠然抬头，冷笑起来，“史书上提及淳于衍，只会是一个生卒年不详的人，一个代表宫廷无德侍医的名字。”

“掌印使，别杀我......”淳于衍终于有些胆怯，挤出几滴眼泪，“我，我还有家人和孩子啊。”

“哦？杀了你还算便宜了你，忘了告诉你，不用担心你的家人和孩子，你很快，就会与他们团聚---

杖杀。这些，都是因为你啊。病人服药，医者先尝，淳于御医，”秦文正笑了，断定她的悔罪不是因为真心悔改，而是对死亡的恐惧，身为掌印使，他怎能不安抚一下，秦文正热情地倒了一碗药汤，让了让她，似笑非笑道，“你也来一点吧。”那碗汤药黑乎乎的，好似一碗黑血，淳于衍一惊，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和许皇后同样的方子。此事一经败露，霍显便与一众霍家子弟阴谋反叛。幸而秦文正一早在朝野内安插有人，东织室令派人举报此事。霍显等人悉数被诛。同年八月初一，秦文正向霍成君传旨废后，他至今都记得那道诏书：[皇后荧惑失道，怀不德，挟毒与母博陆宣成侯夫人显谋欲危太子，无人母之恩，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诏书揭露了霍成君皇后无德及谋害太子的真相，将其废为庶人。

“请吧，霍氏，陛下请您迁居上林苑，昭台宫呢。”秦文正说，“还有，您已经不是皇后了，不能掌凤印。”

“陛下，我错了。”霍成君跪倒在地看着宫人收走她的皇后玺绶，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惊惶地瞪大眼睛，头天晚上她还问过秦文正，秦文正信誓旦旦保证她娘家的事绝不会牵连到她的后位一丝一毫，“陛下，我要见陛下---”

秦文正摆了摆手，示意拖下去。

不久，秦文正去看了楚云，哦，应该叫她霍成君。

“你对我难道没有一丝感情在，”楚云气得厉害，她记起自己原本是谁了，“秦文正，我们之间算什么，难道之前都是假的吗？”

“有啊，我向陛下求了情，你会一直活着。”秦文正笑了，“陛下宽仁，不会杀了你的。还有本官是掌印使，你现在只是庶人---”他咬牙切齿，不耐地捏住楚云的下颌，甩了她一耳光提醒她尊卑有别，许是灯下昏暗，她看起来憔悴得多了，真是碍眼。“混账东西。”楚云捂着脸瞪他，“你一直都知道。”

“是啊是啊。”秦文正眯起眼睛，漫不经心道，“谋害太子，霍老夫人气吐血了吧，你们对太子不满是吧。”

“他只是个民间出生的孩子，生母出身卑贱，怎比得上我高门显贵，倘或我将来生了儿子，岂不是要屈尊人下？”楚云不假思索，笑了起来，“我是皇后，专宠多年，我才是皇后，陛下爱我。”

‘啪---’秦文正忍无可忍，打了她一耳光，结束了楚云的疯言疯语，揪住她的衣领，“你和你母亲霍显，当年为夺后位，费尽心机，不惜收买御医，谋害先皇后---手段卑劣狠毒，你当真以为本官不知，陛下不疑？”

“你一直都知道......”楚云哭了。秦文正打了她三个耳光，擦了擦手，松开她：“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打你谋害先皇后，打你谋害皇太子，打你霍家意图反叛。

从你念起作恶的一刻开始，本官，就注定会教你们为此付出沉痛百倍的代价。”秦文正眉梢一扬，意味深长地睁大眼睛：“霍小姐身为皇后，专宠多年，你猜，自己为什么没有怀上孩子呢？”

“你，你们，”楚云瘫坐在地，眼神直直冷了下来，缓了一会，她拖住秦文正的衣角，期待地抬头，“秦哥哥，你看看我，我是你的云儿，你不是不爱她吗，你亲口说过，你明明不爱她的，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陛下可以不爱霍成君，你不能抛弃我啊......”

“滚。”秦文正抽出衣角，离开了，这个女人，他一眼都不想多看。当晚，秦文正来到了幽暗的北宫，数年来他不曾踏足此地，不曾为吕尔玉上香。“八年，陛下在位八年，我花了八年时间，扫除隐患，归政陛下，尔玉，他如你所愿平安长大，你陪伴他前半生，陪他携手走过最晦暗无光，如履薄冰的日子，现在天亮了，日后，我定会竭尽全力辅佐他，让他成为下一个配享太庙的好陛下。”秦文正恭恭敬敬为她上了香，“五年，整整五年，平君，尔玉，你离去的第五年，我为你报仇了，那些害过你的人，我把它们都杀啦，那个女人，那个谋害你，抢了你位置的那个女人，被陛下废为庶人，她会老死在那。没人会欺负你了，你高不高兴，你为什么不回来，回来，啊---”

密室里，他赤红了双眼，流下了眼泪，语气急促，癫狂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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