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致命考题：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刀？
第172章：致命考题：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刀？
雅室之内，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摩挲的微响。
周正国那一句“是谁，让你来见我的？”，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林望的胸口。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他牢牢封在其中，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死局。
回答是秦悦，等于自承身份，将自己彻底钉死在“间谍”的耻辱柱上。
回答是自己，等于把他这位副省长当傻子，一个档案室的小科员，能有通天本事，在十分钟内调动省纪委？
林望的目光，没有闪躲，也没有迎上那如利剑般的审视。他微微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周正国脚下那片光洁如镜的金丝楠木地板上。地板上，倒映着窗外竹林的疏影，也倒映着他自己那张略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他的【仕途天眼】里，周正国头顶那片紫红色的华盖，稳定如山，其中盘踞的龙虎之形，正缓缓睁开了眼睛，散发出一种俯瞰众生的威压。这股气运，没有因为他的问题而产生丝毫波动，证明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开场白，对方真正想看的，是他的应对。
大脑在刹那间完成了亿万次的推演。
他不能回答“是谁”，他要回答“为何”。
“报告周省长。”林望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稳定，在这空寂的雅室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我不知道是谁让我来见您。我只知道，我必须来见您。”
这个回答，让周正国那审视的目光，微微一顿。
林望没有停，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把话说完。“我是一名通过公考进入省政府的普通科员，在档案室工作。我的职责，是整理和保管那些记录着江东省过往的卷宗。我能接触到的，只有故纸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也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人的不甘。
“直到我被调到团省委，孙部长交给我第一份工作，是整理一份关于高校的网络舆情报告。在搜集信息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关于江东大学后勤集团，关于王建军总经理和他家人的传闻。”
“我承认，我犹豫过。一个新人，对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视而不见。”林望抬起头，这一次，他的目光终于直视着周正G国，“但我想，如果连我们这些身在体制内的人，都对这些可能存在的‘脓疮’视而不见，那我们又有何面目，去面对那些将信任交给我们的人民？”
他的话，掷地有声。
“所以，我把那些东西，写进了报告的附录里，并且特别注明‘未经核实’。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以为，这份报告会像石沉大海，最多，在团委内部引起一点小小的讨论。”
“我没想到，这份报告，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您的面前。更没想到，省纪委的同志会立刻行动。”林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后知后觉的惶恐，与一丝被卷入巨大漩涡的茫然，“当方秘书的电话打来时，我才明白，我可能……被人当成了一把刀，或者一颗石子，递到了一条我根本无法想象的线上。”
“我不知道递刀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只知道，刀已经出鞘，石头已经投出。”林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我必须来。我要亲眼看一看，接住这把刀的人，是不是一位，值得我辈追随的，能为生民立命的国之栋梁。”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
窗外的竹林，被晚风吹过，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他这番惊世骇俗的剖白鼓掌。
周正国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锐利的眼睛，也慢慢收敛了锋芒，变得深邃如海。
他盯着林望，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林望的【仕途天眼】里，那片紫红华盖之上，原本睁开的龙虎之眼，竟然缓缓闭合，重新归于沉静。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
“呵呵……”周正国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玩味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欣赏和意外的轻笑。
“好一个‘为生民立命’。”他转身，走到一张紫檀木茶台前，行云流水般地开始摆弄茶具，“现在的年轻人，有你这份胆识和口才的，不多了。”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蒲团。
林望依言坐下，双腿盘起，腰背挺得笔直。
周正国没有再说话，他专注地温杯、置茶、冲泡、出汤。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充满了韵律感。雅室里，只剩下泉水注入紫砂壶的“咕咕”声，和茶汤倒入公道杯的清越声。
一股清冽的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林望知道，这是第二道考题。考的是他的心性。
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在这样未知的命运裁决面前，他是否还能保持镇定。
他没有去看周正国的动作，也没有去看来回走动、为他们添水的、那位身穿素色旗袍的雅致女人。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尊入定的老僧。
那位叫苏锦的女人，头顶的气运是一片温润的淡金色，与周正国之间，有一条同样是金色的，却细若游丝的线连接着。这代表着，她不仅仅是服务员，更是周正国绝对信任的心腹。她看向林望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职业化，多了一丝好奇。
“尝尝。”周正国将一杯澄黄透亮的茶汤，推到林望面前。
“谢谢省长。”林望双手捧起茶杯，杯壁的温度，恰到好处。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先闻了闻茶香，才轻轻呷了一口。
茶汤入口，微苦，而后迅速回甘，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这茶，叫‘竹叶青’，产自蜀中峨眉州。看似清淡，入口微苦，但细品之下，回味无穷。”周正国自己也端起一杯，看着窗外的竹林，意有所指地说道，“很多事情，也像这杯茶。”
林望放下茶杯，恭敬地道：“省长教诲的是。”
“我不好为人师。”周正国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你那份报告，我看了。那个王建军，在你看来，该怎么处理？”
第三道题，来了。
比第一道题更凶险。
问他如何处理，就是在问他，手里到底还捏着多少东西。如果他说“严惩不贷”，就暴露了自己对“死亡账本”的了解，等于亮出了底牌。如果他说“按规矩办”，又显得太过圆滑，缺乏一个年轻人该有的锐气。
林望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
“省长，我只是一个科员，人微言轻，不敢妄议省里的人事处理。”他先摆正自己的位置，“但既然您问了，我就斗胆说一点不成熟的看法。”
“我认为，处理王建军，不应该只看那份舆情报告，更不应该被网络上的情绪所左右。纪律是冰冷的，证据是确凿的。纪委的同志既然已经进驻，我相信他们会查个水落石出。”
“至于我……”林望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王建军会怎样，而是我该怎么办。我只是一个被人推到台前的小卒子，今天可以递一份关于王建军的报告，明天，是不是就会被逼着，去递另一份报告？我的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让我感到……害怕。”
他没有回答“该怎么处理”，而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同时，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裹挟的、惶恐不安的、急于寻求庇护的受害者形象。
这番话，真假掺半。害怕是真的，但更多的，是借着这份“害怕”，向周正国表达自己的立场——我不想做别人的刀，我想做你的人。
周正国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林望，眼神里，那份欣赏之色更浓了。
这个年轻人，太聪明了。
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你每一次发力，想把他攥在手里，他都能从你的指缝间溜走，并且，还能顺带蹭你一手泥，让你不得不重新审视他。
他没有暴露任何底牌，却把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庇护，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桌面上。
“你很诚实。”周正国终于点了点头，放下了茶杯。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幽深的竹林。
“江东这盘棋，很大，也很乱。有的人想稳住棋盘，有的人想掀翻棋盘，还有的人，想在棋盘上，换上自己的棋子。”他的声音，悠远而深沉，“你这颗石子，投下来，确实打破了暂时的平静。这未必是坏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写报告的风格，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多年前的，老同事。”
林望的心，猛地一缩。
他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只听周正国用一种带着些许怅惘的语气，缓缓说道：
“他做事，也像你这样，看似温和，实则内藏锋芒，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可惜……是个犟脾气，不懂得转圜。”
周正国转过头，目光穿透夜色，落在了林望的脸上。
“他也姓林。叫林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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