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那间阴森的审讯室里

那间阴森的审讯室里，时间仿佛被林望那句带着哭腔的问话，冻成了琥珀。

“我爸……他当年，是不是……是不是还认识一个姓周的，也是搞技术的？”

李书记脸上那抹稳操胜券的，如同刀锋般的冰冷弧度，僵住了。

那两名准备看好戏的纪委干部，嘴角刚刚扬起的不屑冷笑，也凝固在了脸上，像是两尊被瞬间石化的，表情滑稽的雕塑。

空气中，只剩下林望那刻意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姓周的？

也是搞技术的？

这两个词，像两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穿过李书记的耳膜，精准地，扎进了他那根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他脑子里那片由震惊和杀意掀起的惊涛骇浪，还没来得及平息，就被这句看似天真无辜的问话，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

周副省长姓周。

那个死在龙安县的桥梁工程师，也姓周。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却又都让他头皮发麻的“周”！

第一个“周”，是他们今晚行动的目标。

第二个“周”，是他们这个派系最原始的罪孽之一，是埋在龙安县那片血色泥土下的，永远不能被翻开的禁忌！

现在，这个在他眼中已经彻底崩溃，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年轻人，竟然用一种最无辜，最可怜的方式，将这两个“周”，用一根看不见的线，串了起来。

李书记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林望，那张国字脸上，血色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林望的【仕途天眼】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他问出那句话的瞬间，李书记头顶那件刚刚由银灰色气运扭曲而成的，狰狞的“刑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砸中，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哀鸣！

刚刚被强行压制下去的，代表着“惊骇”与“恐慌”的黑色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疯狂地倒灌而出。

但这一次，黑气之中，还夹杂着一种全新的，带着腐烂气息的，病态的惨绿色！

那是“混乱”、“迷惑”和“失控”的颜色！

李书记感觉自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眼看就要将死对方，却发现对方那个看似最无用，已经被逼到死角的“小卒”，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能跨越整个棋盘的“车”，而且，它走的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所有棋子的命门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书记的声音，第一次，泄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色厉内荏。

“我……我没有胡说……”林望把头埋得更深了，肩膀耸动得更加剧烈，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鼻音和绝望的辩解。

“我就是……就是想起来了……有一年过年，我爸喝多了，他抱着我妈哭，哭得可伤心了……”

“他说，他对不起老周……他对不起老周一家……他说，他就不该让老周一个人去龙安县……他说，那个地方，就是个吃人的陷阱……”

林望一边“哭”，一边用袖子胡乱地擦着鼻涕和眼泪，每一个字，都说得含含糊糊，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地符合一个孩子对往事那破碎而模糊的记忆。

可这些破碎的，模糊的词句，组合在一起，落进李书记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一份无比清晰、无比完整的……口供！

一份关于当年那场“车祸”真相的，来自第一当事人的，迟到了十五年的口供！

“陷阱”！

他竟然用了“陷阱”这个词！

李书记感觉自己的后心，窜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小子，到底是真的从他父亲那里听来了只言片语，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诈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

当年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所有的知情者，要么闭了嘴，要么升了官。一个在档案室里混日子的小科员，他凭什么知道这些？

难道……

一个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念头，浮现在李书记的脑海。

难道这小子，不是唐婉的棋子？而是……而是京城里那些对手，派来江东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一株疯狂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再看林望，感觉自己看的，已经不是一个即将被处理掉的“麻烦”，而是一个来自更高层棋局的，面目模糊的“信使”。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带着他无法理解的，致命的深意。

那股刚刚升腾起来的，不计后果的杀意，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加巨大的，对未知的恐惧，浇得干干净净。

他不敢赌。

他不敢赌这小子是在胡说八道。

因为一旦赌输了，他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不仅仅是他的前途，更是他身后，那个“持枪人”的整个江东布局！

“够了！”

李书记猛地低喝一声，打断了林望的“哭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那两名纪委干部，已经彻底懵了。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惊骇。局势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办案”，而是在围观一场神仙打架，而那个看似最弱小，一碰就碎的凡人，却拎着一把看不见的锤子，把其中一个神仙的神像，敲得满是裂纹。

李书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林望，眼神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杀？

还是不杀？

杀了他，或许可以一了百了，将这些该死的秘密，永远地埋葬在这里。

可万一……万一他真的只是个信使，杀了他，会不会立刻引爆那颗他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炸弹？

不杀他？

留着他，就像在自己身边揣着一个随时会响的，连着核弹的闹钟。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响，更不知道它会把谁炸得粉身碎骨。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无解的死局。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戴着眼镜，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档案管理员。

林望依旧蜷缩在地上，但他眼角的余光，却将李书记脸上所有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

他看到，李书记头顶那件狰狞的“刑具”，在剧烈地摇晃，崩解，那些代表着“杀意”的黑气和代表着“混乱”的绿气，正在疯狂地互相吞噬，撕咬。

那条连接着省纪委大楼深处的银色盟友线，此刻像一条被巨浪反复抽打的缆绳，忽明忽暗，颤抖不休，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成了。

林望的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成功地，用一个看似荒谬的，充满了巧合的逻辑链，将自己从一个“待宰的羔羊”，变成了一个让刽子手都不敢下刀的“烫手山芋”。

他缓缓地，停止了抽噎。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充满了疲惫和绝望的语气，轻声说道：“李书记……我累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求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我爸……他已经够可怜了……”

他这番话，像是在求饶，像是在放弃抵抗。

却成了压垮李书记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书记的眼神，终于彻底变了。

那股凌厉的，属于审判者的气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晦暗，如同深渊般的忌惮。

他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林望，似乎是不想再看到那张让他心烦意乱的脸。

“把东西收起来。”

他的声音，嘶哑，且充满了疲惫。

那两名纪委干部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走到桌边，将那支钢笔，那个笔记本，那本手册，一样一样地，重新放回了那个黑色的手提箱里。

“咔哒。”

箱子被合上，仿佛也将那段血淋淋的往事，重新封印了起来。

“扶他起来。”李书记又说。

一名干部走过来，伸手去拉林望的胳-膊。

林望顺从地，任由他把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来。他看起来虚弱不堪，脚步踉跄，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就在他被架着，经过那张摆着手提箱的桌子时，他的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朝着桌子扑了过去。

“小心！”

那名干部惊呼一声，连忙用力拽住他。

一片混乱中，林望那只戴着廉价电子表的手，看似无意地，重重地，按在了那个刚刚合上的，冰冷的黑色手提箱上。

手掌与箱子接触的瞬间，箱子里，父亲的那个工作笔记本，仿佛与他产生了一丝血脉相连的共鸣。

轰——！

林望的脑海里，一声巨响！

他的【仕途天眼】，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高压电流，瞬间超负荷运转！

那片笼罩在笔记本上的，属于“持枪人”的金色气运，被他看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就在那片耀武扬威的金色海洋之下，那条被死死压制住的，微弱的紫色丝线，因为他这一下直接的物理接触，猛地，爆发出了一道璀璨至极的光芒！

那光芒，虽然只有一瞬，却像一道划破永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林望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条紫色丝线的源头，并非浸染在茶渍里，而是来自笔记本封皮内侧，一个用钢笔尖刻下的，几乎已经快要被磨平的，小小的印记。

那是一个字。

一个龙飞凤舞，气势磅礴，仿佛要破纸而出的……“唐”字！

而在这道紫光爆发的瞬间，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声音，第一次，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高阶贵人信物——“潜龙印”】

【解锁新能力：气运追溯（初级）】

【追溯目标：林建国（父亲）】

【追溯结果：十五年前，龙安县自来水厂安全事故，非最终节点。关联人物：唐凌峰。关联地点：京城，西长安街，XX大院。】

唐凌峰？

京城？！

林望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名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唐婉的父亲，不就叫唐凌峰吗？！

那个传说中，曾经在江东省担任过要职，后来却因为某些原因，黯然离开，不知所踪的，唐婉的父亲！

父亲的笔记本上，为什么会有唐凌峰的“潜龙印”？

那条贵不可言的紫色贵人线，源头竟然是他？

而且，最终的指向，是京城？！

一瞬间，无数的线索，无数的谜团，在林望的脑海中，被强行串联，构成了一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无比宏大，又无比凶险的……棋局！

“走！”

李书记那不耐烦的声音，将林望从那片信息的洪流中惊醒。

他被那两名干部一左一右地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这间让他重获新生的审讯室。

重新坐进那辆黑色的奥迪车里，气氛已经和来时，截然不同。

李书记坐在他身边，却离他足有半米远，仿佛他是什么致命的病毒。他一言不发，只是扭头看着窗外无尽的黑暗，那张国字脸，在偶尔闪过的光影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车子，重新发动。

但这一次，它没有掉头返回市区，也没有开往任何一个林望知道的方向。

它沿着那条荒僻的小路，继续向着更深的，连最后一丝光亮都看不到的黑暗中，驶去。

李书记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林望能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过了许久，李书记睁开眼，掏出了手机。

在黑暗中，他用拇指，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林望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几个字。

“鱼已上钩，但太大，网可能会破。”

他按下了发送键，收件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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