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父亲的遗物,棋盘下的暗流
手提箱“啪嗒”一声被完全打开。
没有想象中的凶器,没有骇人的证物。
箱子里,铺着一层黑色的防震绒布,绒布之上,只静静地躺着几样东西。
一支磨损严重的英雄牌钢笔,笔帽的金属部分已经氧化发黑,露出黄铜的底色。
一个棕色的,人造革封皮的工作笔记本,边角都已卷起,封皮上甚至还印着一个茶杯留下的,淡淡的圆形水渍。
还有一本,是《给水排水工程快速设计手册》,书页泛黄,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寻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属于上个时代的,带着一丝寒酸气息的旧物。
可当林望的目光触及这些东西时,他整个人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空,又在下一秒,被灌满了滚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他认识这些东西。
那支钢笔,是父亲在他考上大学那年,单位发的奖品,父亲宝贝得不行,只在写重要材料时才舍得用。
那个笔记本,是父亲的工作笔记,上面的水渍,是他小时候调皮,打翻了父亲的茶杯留下的。他还记得,当时父亲没有骂他,只是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没事,正好给它做个记号。”
那本设计手册,更是父亲的“圣经”,里面的内容,他几乎能倒背如流。
这些,都是父亲当年被免职时,从办公室带回来的,仅有的几样私人物品。后来,因为母亲看到这些东西就伤心,它们便被收进了储藏室的箱底,再也没见过天日。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出现在省纪委三室主任的手提箱里?出现在这个阴森的,专门用来“办事”的废弃疗养院里?
林-望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被人一拳打穿了胸膛,那颗跳动的心,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前排的司机和那名纪委干部,看到林望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他们显然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也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猎物”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这年轻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塌了。
李书记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击溃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从来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摧毁。用他最珍视,最柔软的东西,化作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他的意志。
“看来,你认识它们。”
李书记的声音,像一条滑腻的毒蛇,顺着林望的耳蜗,钻进他那片混沌的脑海里。
“你父亲,林建国。十五年前,龙安县自来水厂的总工程师。”李书记拿起那个笔记本,用手指在封皮的水渍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是个很不错的技术人才,很固执,也很……天真。”
林望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笔记本,身体在微不可查地,剧烈颤抖。
而在他的【仕途天眼】中,眼前的景象,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
一股股磅礴的,带着君王般威压的金色气运,如同实质的液体,浸透了父亲的每一件遗物。那支钢笔,那个笔记本,那本手册,它们不再是普通的旧物,它们成了那个神秘的“持枪人”的战利品,是他权力的延伸,是他罪恶的勋章。
那金光,如此刺眼,如此灼热,几乎要烧穿林望的瞳孔。
他终于明白了。
父亲当年的“安全事故”,从来就不是什么意外。
那是一个局。
一个由那个站在江东省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持枪人”,亲手布下的,用来埋葬一个“不听话”的工程师,以及那个该死的,“桥梁隧道安全监测新标准”的局!
而自己的父亲,就是那场大戏里,被推出来祭旗的,第一个牺牲品。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愤和滔天杀意的黑色火焰,从林望的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瞬间就要冲破理智的囚笼,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他想嘶吼,想质问,想扑上去,用牙齿,用指甲,把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刽子手,撕成碎片!
可他不能。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牙龈被咬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那剧烈的疼痛,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那片燃烧的、混乱的意识,强行让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总觉得,技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李书记的声音还在继续,平淡,却字字诛心,“他觉得,只要标准是对的,数据是严谨的,事情就该按照他想的那个方向去走。他不懂,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决定方向的,从来都不是技术。”
李书记放下笔记本,拿起那支钢佩。
“是人。”
他将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用笔尖,遥遥地,指向林望。
“所以,他犯了错,付出了代价。我们很惋惜,所以替他保管着这些东西,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李书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弧度。
“现在,我把这个机会,也给你。”
“林望,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唐婉给了你什么承诺?你们那个所谓的‘证据’,到底想指向谁?”
“说出来,这支笔,这个笔记本,你今天就可以带走。你父亲的档案,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做一些‘技术性’的修正。你甚至,可以不用再回那个没有前途的档案室。”
“不说……”
李书记没有把话说完,但他将那支钢笔,轻轻地,放在了审讯椅冰冷的扶手上。
那意思,不言而喻。
不说,你的下场,就会和这支笔的主人一样。
林望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失血而毫无颜色,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像一个连续熬了三天三夜的赌徒,憔ें悴,迷茫,又带着一丝输光了一切的绝望。
“我……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小科员……唐处长只是让我去查服务器……我……”
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身体一软,竟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他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那两名纪委干部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到底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
这么几下,就彻底垮了。
李书记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轻松。他最担心的,是林望的“硬”。如果他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反而不好处理。但现在,他主动露出了软肋,露出了恐惧,这就好办了。
恐惧,是最好的控制器。
然而,没有任何人知道。
在那个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看似已经精神崩溃的年轻人的视野里。
他的【仕途天眼】,正因为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方式运转着。
无数的信息流,在他的瞳孔深处,交汇,碰撞,炸裂!
他死死地盯着父亲的那个工作笔记本。
那上面,被一层浓郁的,属于“持枪人”的金色气运所笼罩。
可就在刚才,就在他情绪失控,杀意和悲愤冲到顶点的那个瞬间,他眼中的世界,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透过那道裂缝,他看到,在那片耀武扬威的金色之下,在笔记本那个人造革的封皮深处,竟然还隐藏着另一条线!
一条极其微弱,几乎已经快要消散,却又无比纯粹,无比尊贵的……紫色丝线!
紫色!
贵不可言!
那条紫线,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根定海神针,虽然被金色的海洋淹没,却顽强地,散发着属于它自己的,不容亵渎的光芒!
它的源头,似乎就浸染在那片陈旧的茶渍里,而它的另一端,则穿透了这栋废弃的建筑,穿透了江城的夜幕,指向了一个林望完全无法想象的,遥远而未知的方向。
这……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的笔记本上,为什么会有紫色的贵人线?!
而且,这条线,明显不是指向江东省内的任何一个人!它的气息,古老,沉静,带着一种林望从未见过的,仿佛来自权力中枢的威严!
一个可怕的,却又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战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父亲当年,难道……
难道他不仅仅是一个固执的技术员?在他身后,在他都不知道的地方,还站着另一位,足以和“持枪人”分庭抗礼,甚至犹有过之的……巨擘?
那场所谓的“安全事故”,难道不仅仅是为了埋葬一个“新标准”,更是两大派系,在江东这片土地上,一次不为人知的,惨烈的交锋?
而自己的父亲,是那场交锋中,被牺牲掉的棋子?
一瞬间,林望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瞎子,突然被一道闪电,照亮了眼前整个迷宫的地图!
他依旧身处绝境,但那份绝望,却被一丝新生的,疯狂的希望,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他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居高临下的李书记,声音里,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李书记……”
林望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一边抽噎着问道。
“我……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我爸……我爸他当年,是不是……是不是还认识一个姓周的,也是搞技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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