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是疯子,你们敢赌吗?
值班室里的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成了黏稠的胶质。
王海的脑袋,卡在门缝里。
那张原本挂着狞笑的脸,此刻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的目光,越过那张被当成路障的笨重桌子,死死地钉在林望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林望的手上。
那两根被粗暴地咬开胶皮,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妖异金属光泽的铜线,以及墙上那个刚刚拔下热水壶插头,正黑洞洞地等待着什么的电源插口。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一股焦糊的、名为“疯狂”的气味。
“跑啊。”王海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试图维持住自己作为猎食者的从容与戏谑,“怎么不跑了?”
他身后的同伙,那个更为壮硕的男人,已经将整个肩膀都挤了进来,正用力地推着桌子,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海哥,别跟他废话!我进去拧断他的脖子!”壮汉低吼着,脖子上青筋贲起。
瘫在地上的钱爱国,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看着林望,看着他手里那两根细细的铜线,大脑一片空白。
自杀?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恐惧与混乱。
这个年轻人,这个被他视为救星的林望,在最后的关头,竟然选择了用这种最惨烈、最极端的方式,来结束一切。
他要拉着这两个闯入者,同归于尽!
“小……小林……你……”钱爱国哆嗦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嗬嗬”声,像被扼住了喉咙。
林望没有看他。
他甚至没有看那两个正在奋力破门的凶徒。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那只搭在桌沿上,属于王海的手。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般的笑容。
“你们可以进来。”
林望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桌子的呻吟和钱爱国的哀嚎,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张桌子,是几十年的老松木,被档案室的中央空调吹了二十年,干得像火药一样。你们脚下这地板,是老式的水磨石,上面全是灰。而我手里这个插座,是220伏的工业用电,没有保险丝。”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像一个优秀的讲解员,在介绍着展品的特性。
“我把这两根铜线捅进去,大概只需要0.1秒,就会产生剧烈的电火花。运气好的话,电弧会点燃这张桌子,引发火灾。运气不好的话,电流会瞬间击穿我的心脏,然后,再通过这张被雨水打湿的桌子,传到你们身上。”
他顿了顿,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直视着王海。
“我读过法医报告,触电死亡的人,身上会留下电流斑,皮肤会碳化,闻起来,会有一股烤肉的香味。”
“你们,想闻闻吗?”
“……”
死寂。
王海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身后的壮汉,那股蛮横的推力,也下意识地,减弱了半分。
他们是来杀人的。
杀人,是一件讲究效率和隐蔽的工作。他们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暴力,去解决最棘手的问题。他们见过血,见过尸体,见过恐惧,见过求饶。
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
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般可以随意碾死的档案管理员,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反而像一个冷静的疯子,在跟他们,饶有兴致地,探讨着死亡的细节和方式。
他不是在威胁。
他是在邀请。
邀请他们,共赴一场盛大的,由烈火与电流组成的,死亡盛宴。
“你他妈吓唬谁呢!”壮汉似乎被林望这种平静的态度激怒了,他怒吼一声,再次发力,“老子先拧断你的手!”
王海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林望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动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燃烧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王海混迹江湖多年,他能分辨出,什么是虚张声势的色厉内荏,什么是真的活腻了的亡命之徒。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后者。
他真的敢!
“等等!”王海低喝一声,制止了同伴的鲁莽。
他的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
事情,开始脱离掌控了。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处理干净”,是“不留痕迹”。这意味着,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可以被伪装成意外的死亡。
而不是一场发生在省政府大楼核心区域,足以惊动消防和安保的火灾!
一旦警铃大作,一旦事情闹大,那就不再是一次简单的“清除”行动,而是一桩天大的政治丑闻!到时候,别说完成任务,他们自己,都会变成需要被“处理干净”的,弃子。
这个疯子!
他抓住了他们唯一的命门!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瘫在地上的钱爱国,那被恐惧和绝望塞满的大脑,忽然被林望那番话里的一句,点亮了。
自杀?不!这不是自杀!
这是……这是在搏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愤、羞愧和血性的东西,猛地从老钱的胸腔里炸开!
他看着林望那并不宽阔,此刻却死死抵在命运防线上的后背,再看看自己这滩烂泥般的样子,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士可杀,不可辱!
老子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
钱爱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门外的王海,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嗓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我告诉你们!你们别得意!他……他都知道了!”
王海和那壮汉都是一愣。
“他爹!他爹当年就是被你们这帮天杀的给冤枉的!他今天就是来报仇的!他跟你们拼了!!”
老钱急中生智,把他从各种评书演义里听来的经典桥段,一股脑地吼了出来。
这句充满了悲情色彩的谎言,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如此!
王海的脑子里,瞬间“嗡”的一声。
他终于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疯狂,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复仇。
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与仇人同归于尽,这是何等的天经地义,何等的顺理成章!
这一下,王海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他看着林望,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忌惮,棘手,甚至还有一丝……荒谬。
谁能想到,一个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的猎物,转眼间,变成了一个手握引爆器的,亡命徒。
“海哥,怎么办?”壮汉也显然被钱爱国的“真相”给震住了,他压低了声音,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海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冲进去,制服他?
风险太大了。在他们冲破桌子到抓住林望手腕的这两秒钟里,足够这个疯子把铜线捅进插座里十八回。
就这么退走?
任务失败,回去无法交代。那个人的手段,比触电和火烧,要可怕得多。
他们,进退两难。
“我再问一遍。”
林望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却多了一丝看穿一切的嘲弄。
“我是个疯子,烂命一条,十五年前就该死了。”
“你们呢?”
“你们敢赌吗?”
“赌你们的动作,比电快?”
“赌你们的身手,比火快?”
“还是赌,你们背后那个人,在事情闹大之后,是会保你们,还是会……第一个,宰了你们?”
林望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狠狠地,扎在王海最脆弱的神经上。
王海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他看着林望,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一个洞悉了他们所有软肋,所有恐惧的魔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值班室外,风雨依旧。
室内,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如同催命的鼓点。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对峙中。
“哒,哒,哒……”
一阵清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那脚步声,很稳,很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值班室里,原本剑拔弩张的三方,林望、钱爱国、门外的王海和壮汉,都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地,僵住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他们的人?
还是……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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