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别开门，是送你上路的“自己人”
“砰！”
一声巨响，仿佛不是踹在门上，而是踹在钱爱国的心尖上。
那扇饱经风霜的老旧木门，发出了濒死般的呻吟。门框与墙壁连接处，几十年的陈年腻子和灰尘，如同受惊的鸟群，“簌簌”地往下掉，呛得钱爱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除了抖，做不出第二个动作。
门外，那个叫王海的男人，声音里最后一点伪装也撕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淬了冰的恶意。
“给你三秒钟，自己开门。”
“不然，我们就帮你开。”
死寂。
值班室里的空气，仿佛被这一句话抽干了。钱爱国张着嘴，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翕动着，却吸不进一丝氧气。
“三！”
冰冷的数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耳中。
钱爱国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了。
他“嗷”的一声，也分不清是哭是叫，从椅子上连滚带爬地摔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向林望，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鼻涕眼泪全蹭在了林望的裤腿上。
“小林！林爷！我叫你爷了！咱们开门吧！投降！我们投降！”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像筛糠，“跟他们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档案……档案都给他们！我……我就是个看大门的！我今年五十三了，上有八十老母，下……下面……下面还有条养了十年的老狗啊！它不能没有我！”
林望低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钱，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有点想笑。
他没有理会钱爱国的崩溃。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飞速扫过这间小小的，如同困兽之斗的牢笼。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部电话，一个反锁的门。
死局。
“二！”
门外的催命符，又近了一步。
伴随着数字的，是第二声，更沉，更重的闷响。
“砰！”
这一次，门锁的位置，那块老旧的木头，肉眼可见地向内凸起，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那枚小小的黄铜锁舌，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它撑不了几下。
钱爱国吓得浑身一哆嗦，抱着林望小腿的手更紧了，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挂上去。
“完了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他闭着眼，开始胡言乱语地祈祷，“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我老钱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啊，就是上班摸了点鱼，开会打过几次瞌睡，最多……最多就是把单位的茶叶拿回家泡过几回……罪不至死啊……”
就在这片绝望的哀嚎和祈祷中，林望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张沉重的老式办公桌上。
桌子是实木的，几十年的老物件，笨重得像一头沉睡的铁牛。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决绝的光。
“钱哥！”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钱爱国的耳膜。
钱爱国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想活命吗？”
“想！”钱爱国想也不想，点头如捣蒜。
“那就别抱着我的腿！”林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推桌子！用你下半辈子娶媳妇的劲儿，把桌子给我顶到门上去！快！”
钱爱国愣住了。
他看着那张至少两百斤重的实木桌子，又看了看自己这身老胳膊老腿，脸上写满了“你是不是疯了”。
“一！”
门外的最后通牒，如期而至。
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狞笑。
“砰！！”
第三声巨响，也是最响的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在值班室里炸开！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
锁，断了！
整扇门，被人从外面用肩膀狠狠一撞，猛地向内打开！
“啊——！”钱爱国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那两个凶神恶煞的身影，并没有冲进来。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扇被撞开的门，仅仅开了一道三十厘米左右的缝隙，就被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死死地抵住了。
是桌子！
钱爱国猛地睁开眼，只见林望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桌子后面，一个人用肩膀，用后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张沉重的实木办公桌，死死地抵在了门后！
桌子的一条腿，卡在了门和门框之间，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撑。
门外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撞了个空，巨大的力道让他们踉跄了一下。
“妈的！还敢反抗！”门外传来王海气急败败的咒骂声。
随即，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扒住桌子的边缘，试图将桌子推开。
林望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虽然年轻，但终究是个文弱书生，对方是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他根本顶不了多久。
“钱哥！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林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钱爱国如梦初醒。
求神拜佛没用，哭爹喊娘也没用，现在，这个年轻人，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血勇之气，瞬间冲上了老钱的天灵盖。他嗷地一嗓子，也顾不上什么老胳膊老腿了，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学着林望的样子，用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和同样没什么力气的肩膀，死死抵在了桌子的另一头。
“我跟你拼了！！”老钱脸憋得通红，一边使劲一边骂，“你们这帮天杀的！欺负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档案员算什么本事！有种……有种你们去找保安啊！”
门外的人显然被他这句毫无杀伤力的叫骂给气乐了。
“呵，老东西，嘴还挺硬。”王海的声音阴冷得像蛇，“行，我看你们能顶多久！”
说着，门外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海哥，别跟他们废话了，我来！”
话音刚落，一股比刚才强大数倍的力量，猛地从门外传来！
“啊！”
钱爱国怪叫一声，整个人被桌子推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只剩下林望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他双脚死死地蹬着地面，鞋底和水磨石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汗水顺着额角，流进了眼睛里，又涩又疼。
他知道，自己撑不过十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目光，瞥见了被桌子挤到墙角的那部红色老人机，和旁边那部普通的办公电话。
一个疯狂的，近乎于同归于尽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钱哥！”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瘫在地上的钱爱国吼道，“红色电话！拿起来！告诉唐秘书！就说省纪委的人要杀我们！让他们查一个叫王海的！”
他故意把“省纪委”三个字喊得巨大声，就是为了让门外的人听到。
他要赌！
赌对方心里有鬼！赌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果然，门外那股巨大的推力，在听到“省纪委”和“王海”这两个词时，出现了一瞬间的，极其细微的停滞。
就是现在！
林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松开抵着桌子的手，整个人像泥鳅一样，从桌子底下钻了过去！
“小林你……”钱爱国惊呆了，他以为林望要放弃抵抗，自己逃命。
然而，林望的目标，根本不是逃跑。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墙边，没有去拿那部能救命的红色电话，而是抓起了那部普通的，黑色的办公电话！
他没有去拨号，而是用一种近乎于野蛮的力道，狠狠一扯！
“刺啦——”
连接着电话听筒和机身的，那根螺旋状的电话线，被他硬生生地扯断了！
还没等钱爱国反应过来，林望已经抓着那截断掉的电话线，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向了墙壁上的电源插座！
插座上，正插着一个烧开水的热水壶。
林望看也不看，一把将热水壶的插头拔了下来！
他要做什么？！
钱爱国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门外，王海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操！这小子在诈我们！撞开！”
巨大的力量再次传来，那张办公桌被推得发出一阵呻吟，缓缓地向后滑动。
门缝，正在一点点地，变大。
林望没有回头。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他将扯断的电话线断口，塞进嘴里，用后槽牙，狠狠地，将包裹着铜线的黑色胶皮，咬开、撕裂！
一股浓烈的塑胶味，在他嘴里弥漫开。
两根细细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铜线，暴露在了空气中。
钱爱国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要干什么了。
疯子！
这他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就在门缝被推开到足以让一个人侧身挤进来的瞬间，林望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准备工作。
他一手捏着一根裸露的铜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癫狂的，决绝的光芒。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道正在被暴力撕开的门缝，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是王海。
他脸上挂着狞笑，眼神像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跑啊。”他戏谑地看着林望和瘫倒在地的钱爱国，“怎么不跑了？”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桌沿上，准备用力将桌子彻底推开。
林望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只搭在桌沿上的手，然后，缓缓地，将自己手中那两根连接着未知命运的铜线，对准了墙上那个黑洞洞的，刚刚拔下热水壶插头的……
电源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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