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一：流年映雪
第一百零八章 番外一：流年映雪
杏春堂后院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花瓣映着院中晾晒的草药，添了几分活色。
堂内更是热闹，今日是姜杳与裴轻衍小儿的洗三之日，孩儿的啼哭声清脆响亮，混着宾客的道贺声，满是烟火气。
“裴兄，恭喜恭喜！”
秦祁一身锦袍，摇着折扇，大步流星地走进院来，身后随从捧着精致的礼盒。
“要不是公干路过，还真不好赶上小侄子的洗三，这份薄礼，你可得收下！”
裴轻衍正陪着几位邻里说话，见他来，眉头微挑，脸上却难得带了笑意。
“你倒是会赶巧。”
秦祁摆手，目光扫过屋内襁褓中熟睡的小儿，啧啧称奇。
“这小子眉眼，倒有七分像杳杳，三分随你，比你当年英气多了。” 说着，他将礼盒递上。
“里面是南海珍珠串成的长命锁，还有些凝神静气的药材，给小侄子压惊。”
姜杳端着茶水出来，浅笑道。
“秦大人有心了，快请坐。”
秦祁谢过，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便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来，陛下前阵子还念叨你呢，说上京安定后，想召你回京复职，甚至想让你承袭定北侯的爵位，执掌京畿防务。”
裴轻衍闻言，神色淡然。
“爵位早已让给了族中旁支，我如今就是个市井平民，朝堂之事，与我无关。”
“嘿，你这性子！”
秦祁嗤笑一声，放下折扇，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当年你为了查宋家旧案，硬生生自毁仕途，扯出萧景川的爪牙，虽说最后功成，可你自己也落得个流放边关、险些丧命的下场，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什么？亏你想得出来！”
裴轻衍眼神一冷，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祁这才瞥见姜杳端着果盘走近，立刻收敛了几分，话锋一转，笑得促狭。
“不过说真的，当年揭榜之时，我瞅你看人家姑娘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感情你这王八蛋，早就惦记上了，真敢从自己儿子手里抢未婚妻，胆子可真够大的！”
姜杳听得脸颊微红，无奈地摇了摇头。
裴轻衍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替她拂去衣袖上的碎屑，语气带着宠溺。
“别听他胡言乱语。”
“我怎么就是胡言！” 秦祁嚷嚷着不肯罢休，却被裴轻衍捂住嘴推出院门。
见姜杳眉宇间已经带上一丝疲惫，他便从屋内取了件薄披风，轻轻披在她肩头，柔声道。
“累了吧？屋里清静，我扶你去歇会儿。”
姜杳点了点头任由裴轻衍扶着穿过喧闹的人群，送入内室。
他细心地替她铺好软枕，掖好被角，才转身出去招待客人。
姜杳闭上眼，耳边的喧闹渐渐远去，倦意席卷而来，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睡梦中，她似乎又听到了外间热闹的声响，只是那声音不再是洗三礼的道贺，而是隐约的丝竹管弦与笑语，吵得她有些烦闷。
正想蹙眉，房门忽然被轻轻叩响。
“窕窕，醒了吗？”
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传来，姜杳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满脸震惊 —— 门口站着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母亲，姜玉沙！
姜玉沙身着一袭水绿色的襦裙，鬓边簪着一朵白玉兰，面色温婉，笑容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手中捧着一套烟粉的及笄礼服，缓步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嗔怪。
“怎么还在睡？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起来妆扮。”
“娘……”
姜杳怔怔地看着她，喉咙发紧，眼眶莫名一酸，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她不明白，母亲明明早已不在人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眼前的身影如此真实，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无法抗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扑进姜玉沙的怀里，紧紧抱住那个温暖的身体，仿佛要将这十六年的思念与委屈都倾泻出来。
一股淡淡的兰芷香环绕着她，那是母亲常用的香膏味道，熟悉而安心。
她重重地吸了几下，泪水浸湿了母亲的衣襟。
“傻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姜玉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替她梳理着散乱的长发。
“及笄而已，又不是出嫁，怎么哭成这样？等你将来出嫁的时候，再哭也来得及。”
姜杳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抱着母亲，不愿松手。
姜玉沙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推开她，拉着她走到梳妆台前。
窗外，春日的阳光明朗而温暖，透过卷起的湘帘，洒进房间，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光点落在姜杳乌黑的发髻上，那里正簪着一朵新开的牡丹，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想必是午后刚折下的。
她微微一动，露水滚落，溅在地上，碎成无数晶亮的碎屑。
姜玉沙拿起一把桃木梳，细细地为她梳理长发，动作轻柔无比。
“女孩子家，及笄便是成年了，要学着端庄些。” 她一边梳着，一边轻声说道，“以后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爬树掏鸟窝，像个野丫头。”
姜杳静静听着母亲温柔的絮叨，心头仿佛被温水浸透，泛起一阵酸涩的甜。
这些带着嗔怪的关切，她已在无数个寒夜里独自咀嚼了太久。
如今真切地响在耳畔，每个字都像初春的雨滴，珍贵得让她想要捧在手心。
发髻梳成，姜玉沙执起一面缠枝菱花铜镜，举到她面前。
镜面微漾，映出少女初绽的容颜。
“瞧瞧，”母亲眼角漾开细纹，笑意里带着几分打趣，“我家窕窕这般清秀，一会儿露面，怕是要把裴家那小世子的魂儿都勾走了。”
窗外，一树玉兰正迎着暖阳盛放，细碎的花影落在少女微红的颊边。
春光潋滟，恰似那年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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