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你想都别想

回程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而行，车厢内的顾山月却心乱如麻。

庄姨娘最后抛出的那个关于父母争吵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心头，让她无法安宁。而更让她心绪难平的，是叶淮然正在面临的麻烦，以及这麻烦背后，可能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谢恒……他怎么会突然在朝堂上发难？  顾山月蹙紧眉头。她不是傻子，谢恒对她那未曾明说却处处流露的情意，她并非毫无所觉。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份情意会转化为对叶淮然的攻讦。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觉得扳倒了叶淮然，自己就会……不，这想法太过荒谬，也太过看轻了她顾山月。

或许，他只是单纯看叶淮然不顺眼？毕竟文武相轻自古有之。可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谢恒那个人，看着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实则骨子里有着读书人特有的固执和清高，他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无论他此刻是出于私心嫉妒，还是真的秉持着他所认为的“正义”在弹劾，既然他已经做了，自己就绝无可能去劝他回头。

以什么身份去劝呢？  顾山月在心底苦笑。是曾经差点成为他未婚妻的“琳琅妹妹”？还是如今镇国将军的夫人？无论哪个身份，此刻开口都只会让局面更加尴尬难堪，甚至可能给叶淮然带来更大的非议。

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帮助叶淮然度过这个难关。既然无法从源头化解，那就尽力在过程中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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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日暮西沉，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色的残霞。府内静悄悄的，叶淮然还没有回来。

顾山月站在庭院中，看着逐渐亮起的灯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过沉溺于身世的迷惘和与叶淮然的温情之中，以至于警惕性都降低了？他这两日明显的早出晚归，眉宇间偶尔掠过的疲惫，自己竟然都未曾深想，还是从庄姨娘一个外人嘴里得知他遇到了难事。

她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庄姨娘那边调查需要时间，她必须做点什么。

心念一动，她转身便朝着厨房走去。褪下略显繁复的外衫，挽起袖子，洗净手，她决定亲自下厨，为叶淮然做一顿晚饭。不需要多么山珍海味，只是几样他平日偏爱的家常小菜——一道他赞过火候恰到好处的红烧狮子头，一碟清爽解腻的醋溜白菜，再配上一碗熬得香浓软糯的米粥。她做得极其认真，仿佛要将那份未能及时察觉他困境的歉意，和此刻满心的担忧，都揉进这烟火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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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烛火将房间映照得温暖。当叶淮然带着一身清冽的夜露寒气踏进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顾山月正坐在桌边，手边是一本书，目光却有些飘忽，显然在出神。而桌上，摆着几样明显是刚做好不久、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菜肴，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微微一怔，眼底的疲惫瞬间被惊讶和暖意取代。“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劳烦夫人亲自下厨？”他唇角扬起，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走上前，很自然地想将她揽入怀中。

顾山月却在他靠近时，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那无法掩饰的淡淡乌青。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他还在硬撑，还在对她笑，想把所有风雨都挡在外面。

她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还有四天，你那案子，查到什么线索了？”

叶淮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他眸色沉了沉，闪过一丝懊恼。是哪个大嘴巴走漏了风声？是性子急躁的副将李玉，还是关心则乱的钟管家？

看着他这反应，顾山月心头火起，不是气他，是气他这什么都想自己扛的性子，也气自己竟然成了需要被他如此小心保护的人。她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怎么？叶大将军是觉得我蠢笨不堪，帮不上忙，还是觉得我脆弱得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若非庄姨娘今日当成‘投诚的筹码’告诉我，我是不是要等到你被那些言官的口水淹了，才能从别人嘴里知道我的夫君正在被人刁难？！”

她越说越气，眼圈都有些发红，不是委屈，是心疼。

叶淮然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强装镇定的模样，心头那点被戳破隐瞒的懊恼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无奈。他叹了口气，终是伸手，不容拒绝地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纵容：“不是故意瞒你，只是些朝堂上的龌龊事，不想让你烦心。”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透露了一些：“已经查到些眉目了。那赵莽与张家确有旧怨，张老汉之死也未必是殴斗所致，更像是……有人借题发挥。只是证据还不算十拿九稳，需要再查证。”

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话语里的坦诚，顾山月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她靠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庄姨娘说，那张老汉与她娘家是同乡，她已派人去细查了，或许能找到些官府查不到的线索。”

叶淮然“嗯”了一声，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儿。

顾山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开口：“要不……我……”她想说要不要自己去见一见谢恒，哪怕只是试探一下口风。

“你想都别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淮然骤然打断。

他搂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语气瞬间变得冷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浓浓的醋意。他低下头，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不许你去见他！一眼都不许看！一句话都不许多说！”

顾山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惊诧之余更多的是疑惑：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怎么就猜到了……

但随即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心里那点因为连累他而产生的愧疚，奇异地被一种又甜又涩的感觉取代。她叹了口气，故意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就问问嘛。”

“问也不许问！”叶淮然恶声恶气地回道，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将她箍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潜在的觊觎。

顾山月看着他这副明明吃醋吃得要死，却偏要摆出凶悍模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夜露微凉的胸膛。

好吧，看在他这么紧张她的份上，就不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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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庄姨娘那边的动作果然很快。

消息递到将军府，说是有要紧线索需当面呈报。

叶淮然与顾山月对视一眼，立刻动身，前往约定的隐秘地点。

然而，当帘幕掀开，等在里面的，却并非预想中的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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