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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天地一逆旅(3)


绛雪阁内烧着地龙,暖意融融,空气里浮动着刚出炉的桂花糖糕和牛乳菱粉香,甜得发腻,却被孟沅面前一杯新沏的雨前龙井那清冽的苦意冲淡了几分。

谢晦就坐在她对面,姿态闲散地靠着引枕,长腿舒展着,手里捏着一块牛乳糕,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视线却黏在孟沅身上,看她如何处置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纠纷。

他像是在戏园子里听着最精彩的一折戏,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兴致盎然的笑意。

不多时,两个内侍用软担架抬着谢知有进来了。

孩子小小的身子趴在上面,一身锦衣皱巴巴的,隐约带着血迹。

或许是板子打得并不重,但心理上的惊吓与委屈远胜于皮肉之苦,他也不像寻常孩子那样放声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一抽一抽的,满脸都是失魂落魄的茫然。

孟沅一看到他那副可怜样,心就揪了一下。

说到底,这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少了那七年的陪伴,她对他没有多少母子之情,可那种源于血脉的牵绊与怜惜,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也清楚,谢知有自幼丧母,孟知这个一直伴他左右的姐姐几乎是他唯一的玩伴,陪伴的意义远大于血缘,如今这份依赖被硬生生斩断,不舍是必然的。

这么想着,孟沅站起身,走到担架旁蹲下,神色也是头一次变得格外柔和:“知有,我知道你心里不舍。如果可以,娘也不想杀人。但是她心怀异心,存了害人之念,娘和爹杀了她,是绝对必要的。”

她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又顿住了,只是轻声继续说:“如果不杀她,死的可能就是你爹,是你秋姨春姨她们。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人,让这么多真心爱护你的人都死于阴谋算计之下吗?”

谢知有抽噎了一下,抬起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带着孩子最直接的困惑,轻轻地问:“你真的是我娘吗?”

孟沅被他问得一噎,随即伸出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肉乎乎的脸蛋,没好气地说:“你说呢?”

“可是……”谢知有瘪了瘪嘴,眼泪又掉下来了,“孟姐姐对我一直很好。”

孟沅叹了口气,松开手,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傻孩子,她要是真的待你好,就不会去戕害你至亲至信之人,更不会做这些让你为难的事,你这是被人当了马前卒还不自知。”

哎,跟个小孩子讲这些权谋算计,简直对牛弹琴。

谢知有果然没听懂,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眼泪流得更凶了:“可、可你要是真的是我娘,你为什么要叫人打我?为什么要杀孟姐姐?她不是你的亲侄女吗,你为什么一点偏袒都没有?你不是、不是已经走了七年了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把孟沅问得哭笑不得。

她又揪住他那张不依不饶的小脸,恶狠狠地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跟你是不是我儿子没关系!当然,你是我儿子,我肯定会心疼你,但正因为你是皇太子,所以才要罚你!这还是怪你太不经打,要真打坏了岂非有伤国本?你要是皮糙肉厚经得起打,今天非要再打重一些,打到你长记性为止!”

说罢,孟沅松开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娘之所以要这般做,就是免得你以后再像今天这般犯错。到时候因为你的一个错误抉择,再多死好多无辜的人!至于孟知,你倒是还把她当我侄女看,她可曾真把我当成姑姑了?你且说说,那一桩桩,一件件,她哪一桩是对得住我的?”

谢知有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想了半天,似乎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委屈更甚,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我下辈子不想再生在帝王家了!我要生在普通人家!”

这话一出,孟沅立刻将一双喷火的眼睛瞪向了对面那个事不关己、优哉游哉吃点心的罪魁祸首。

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谢晦正捏着一块糖糕准备送进嘴里,被她这凶神恶煞的一眼瞪得动作一僵,愣了一下,糕点上的糖霜扑簌簌掉了他一身,即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一下子从引枕上跳了起来,拍着身上的糖霜,指着谢知有,急于向孟沅撇清关系:“这话可不是我教他的,我从小就觉得做皇帝是天底下顶顶有趣的事!想杀谁就杀谁,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哪里不好了?!”

他只是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吃个点心,看个热闹,怎么这火就烧到他身上了?!

孟沅懒得理他,转回头,继续对着谢知有开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还想生在普通人家?你生在普通人家,能穿这么好的贡品蜀锦?你能天天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地换着花样吃?你能享天下之养,出门八抬大轿前呼后拥?会有一大堆人变着法儿地来哄你开心?你那个好姐姐,能明明心里厌恶你到了极点,却还依旧得耐着性子哄着你、捧着你吗?!”

谢知有被她吼得一抽一抽地哭,哽咽着问:“为、为什么呀?孟姐姐为什么要这样……”

“…….”孟沅彻底无语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着殿外的方向喊,“桑拓!赶明儿就把这小兔崽子打包一下,扔到大街上去!让他也好好体验体验他最向往的普通人生活!”

谢知有吓得立刻闭紧了嘴,眼泪汪汪的,再也不敢出声了。

孟沅扶额,低声对自己吐槽:“最烦你们这些生在罗马还嫌路不平的天龙人了,享受了所有好处,得了便宜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伤春悲秋,何不食肉糜!”

安静了一会儿,谢知有怯怯地开口,问了一个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那舅舅那边,怎么办?”

孟沅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旁边的“壁画”谢晦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替他解释了一句:“这些年,孟家对他表面上还算不错。”

谢知有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连忙点头:“舅舅和外祖父对我一直很好,孟姐姐不在了,他们知道了……我,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娘…..你真的是我娘亲吗?”

他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让他最困惑的本源问题上。

就在此时,马禄贵猫着腰,脚步快而无声地从殿外进来,疾步走到谢晦身边,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禀报着什么。

孟沅看过去,只见谢晦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老太监说完便退下了,谢晦只是迎着孟沅探寻的目光,对她极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

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孟沅瞬间读懂了。

摇头,是让她别问,那些血腥惨烈的细节不该由她知道。

点头,是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了。

孟知,死了。

谢知有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殿内骤然凝滞的气氛中也猜到了大概,他的嘴唇颤抖着,新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孟沅心知瞒是瞒不住的,干脆实话实说:“知有,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所谓的舅舅和外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么跟你说吧,当年,他们差点儿就把你娘我,还有你爹,全杀了。”

谢知有猛地一愣,眼泪都忘了掉。

他虽然年纪小,却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刚刚还对自己凶巴巴的“娘”,说出这句话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成分。

孟沅刚想继续深入地给他讲讲孟家那些“光荣事迹”,殿门外,桑拓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走了进来,对着谢晦单膝跪地,沉声禀报,言简意赅。

谢晦听完,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站起身,走到孟沅身边,俯下身,像是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般,对趴在担架上的谢知有慢悠悠地说:“巧了,你外公还有你舅舅来了。”

谢知有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下意识地觉得,舅舅和外公一定是来为孟姐姐的死兴师问罪的!

孟沅听了,却是眉梢一挑,非但不愁,反而开心地打了个响指:“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其实也不算巧,孟知一被拖下去,谢晦就遣人去告知了孟家。

她说完,一低头,就看见了谢知有那副小鸡仔见了黄鼠狼似的孬样,顿时又是一阵无语。她嫌弃地推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你怕他们做什么,给我把腰杆挺直了!”

然后,她转头对愣在一旁的宫人吩咐道:“来人,把太子殿下抬到后面那架屏风后头去,让他好生歇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声,也不许出来。”

正好,让你这小兔崽子也现场观摩一下,你那个‘和蔼可亲’的外公和舅舅,到底是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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