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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故意点我呢


望了一眼,兴奋地举着鱼爬上岸来的田尔耕,洪福帝放下手中的鱼竿,突然开口道:

“人说翘嘴没人要,孩子吃一口能吐仨刺,钓来也没用啊。”

此话一出,刚刚还十分兴奋,准备过来献宝的田尔耕,面色不由一变。

而,魏忠贤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眼观鼻鼻观口,犹如木雕泥塑一般,一言不发。

洪福帝口中的翘嘴,说的便是田尔耕手中举着的白条鱼。

唐辰分不清翘嘴和白条具体有什么区别,在他看来只要鱼鳞泛白的都是大白条。

这种鱼刺多,吃起来麻烦。

他从小便不爱吃鱼,不是说鱼不好吃,而是嫌吐刺麻烦,不如大口吃红烧肉来的过瘾。

当然,今日微服出宫坐在这儿钓鱼的洪福帝,不会,也不可能,只是来跟他讨论什么鱼刺多不多的问题。

唐辰听得出来,小胖皇帝这是拿鱼作比,言语间在点他。

说他便如那白条一样,可以作肴,但浑身刺多,容易扎嘴。

眉眸转了一下,他便笑着道:

“我娘当初在陈家烧火做饭时常说,千滚豆腐万滚鱼。

陛下想吃鱼,还得找个好厨子才行。”

此话一出,洪福帝尚未有什么反应,魏忠贤眼冒精光,猛地看向唐辰,但又迅速收敛。

“千滚豆腐万滚鱼?”

洪福帝似梦呓,又似咂摸,重复了一遍后,笑着对魏忠贤道:

“大伴听到了唐驸马的话了?回头跟宫里的御厨好好说说,做好了给田大人送府上去。”

“奴才遵旨。”魏忠贤当即领命。

被赏赐了鱼的田尔耕,神情激动,单膝跪地,大喊着:“谢主隆恩。”

那声音大的,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被陛下赏了鱼吃。

只是,洪福帝仿佛嫌他聒噪,摆摆手示意他起身,转头邀请唐辰陪他走走。

唐辰自无不可。

二人一前一后,一胖一瘦,亦如当日在福王别院。

只是与当日无话不说不同,今日二人谁都没先开口。

魏忠贤想跟上去,却被洪福帝一个眼神制止。

田尔耕见两人远离,起身走到魏忠贤小声道:

“公公,卑职要不要跟上保护陛下,万一……?”

他的话还没说完,魏忠贤那如同冷冽寒霜的眼神,陡然射到他的脸上,惊得他咯的一声闭了嘴。

“我知你有许多小心思,年轻人嘛,有冲劲,想在陛下面前争个表现,咱家可以不怪你。

但在陛下身边当差,一定要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那天死了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魏忠贤直白生硬的一句话,吓得田尔耕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公公息怒,卑职知错。”

“哼。”魏忠贤冷哼一声,“干爹说你是聪明人,有机会便让咱家多提点一下你,那今日咱家便提点你一句:收起你的小聪明,这里不是你家白莲教总坛。”

田尔耕浑身一凛,刚还没什么感觉,此时方觉泡过水的甲胄,竟挡不住分毫猎猎若冰刀秋风,刀刀入骨,寒入心脾。

“公公教诲,卑职没齿难忘。”

“别,你忘了咱家最好,因为出了我的口,入了你的耳,日后谁再问起,咱家是一概不认的。”

“是,公公从未说过此话。”

说话间,魏忠贤连看都没看田尔耕一眼,仿佛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值一哂。

真正能让他关注,值得他关注的,除了胖若弥勒的洪福帝,便只有那个瘦若螳螂的驸马爷。

心狠手黑,做事胆大心细,他不屑跟你玩什么阴谋诡计,逼急了,直接一炸,全部化为灰烬。

一场大爆炸,炸塌了半个京西,也炸醒了整个朝堂。

如今谁再敢想伸手对付他,都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府邸,能不能承受住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

什么阁老,什么御史,任你妙笔生花,如何会写锦绣文章,任你心头有着万般算计,千般沟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狗屁。

如今,别说是内阁中的金张叶三位阁老,便是国子监里的监生都知道,将这位驸马爷逼急了,是真的会翻天的。

正如京西大爆炸,人人都知道是他干的,可就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这样的人才叫聪明。

陪洪福帝微服出宫前,魏忠贤专门去了一趟司礼监,过问了一下关于爆炸调查的奏折。

知道内阁六部为此已经吵翻天。

以叶厕叶阁老为代表的大臣,想要以此为罪名,派出兵马全城捉拿唐辰。

但以金张两位阁老为代表的一小部分大臣,认为没证据证明是唐辰干的,毕竟当时顺天府很多衙役看到他正拿刀挟持余凌小侯爷呢。

无凭无据便要索拿一位钦点的驸马,于理不合,于法不该。

双方为此互相弹劾,争吵不休,以至连陛下关注的西北叛乱,调兵平叛之事都置之不理。

魏忠贤算是看透了,朝堂上这帮文官,除了会争权夺利,啥事也干不成。

不怪,唐辰从未将这帮人放在眼里。

是这帮人真的没几个能入眼的。

……

相对于,魏忠贤对新晋冒头的田尔耕又敲又打不同,洪福帝与唐辰的画风就十分平淡。

走出廊下,步入一条竹林小径,洪福帝才道:

“真要跟陈家不死不休?”

唐辰难得装了一波,用古人的口吻道了一句:

“弓开箭难回,请陛下体谅。”

洪福帝面上带笑:“皇兄曾想劝和过你们父子,父皇说你少年意气,图的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断不会同意和解的。

朕作福王时,作为朋友,觉得此事错不在你,帮你出气,义不容辞。”

“谢陛下一直以来的照拂,臣铭记在心。”唐辰还是知道好歹的,若此前没有福王的照拂,他早被弄死不知多少次了。

洪福帝不在意他口而不实的道谢,自顾自道:

“可登基后,面对错综复杂的朝堂局势,朕受掣肘太多,与你少了当初的义气。”

唐辰对于洪福帝突然来的坦白局,心生诧异,他一时猜不透小胖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几乎都要跟整个大郑朝堂翻脸了,现在才来忆往昔,话当年,谈感情是不是有点晚了?

走在前面的洪福帝,似乎今日真的只是跟他重新拉拢感情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初识时的一些趣事,又谈到了当初买诗的滑稽。

“当日一口气见你写出十首诗,朕真的很是震惊,只是从那之后,你好像再没作过诗。”

说到此,洪福帝忽地站定,转身回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唐辰被洪福帝看的浑身发毛,下意识后退半步,讪笑道:

“臣少不更事,徒惹笑话,让陛下见笑了。”

“今日无事,可再写一首?”

洪福帝似是突发奇想,言辞间再没保持所谓帝王威严,而是一脸希冀亦如当日的那个偷跟太子出宫玩耍的小胖子。

唐辰一愣,他是真被洪福帝的操作搞糊涂了。

不明白这胖子到底叫自己来干嘛?

按理说,他已经闹的如此肆无忌惮,随便按一个莫逆,大不敬的罪名,将他拉到菜市口砍了都不过分。

可现在又是鱼,又是诗的,弄得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作为一名资深中介,坑蒙拐骗,诸多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他倒是十分熟悉。

可洪福帝突然改换套路,跟他玩真诚,便令他有些不会了。

挠了挠头皮,吭哧了一声,道:“孙诗仙专美于前,臣不及她。”

没听到久违的诗,洪福帝颇为遗憾,不过止遗憾三息,便重又恢复满脸含笑:

“那作为朋友,你可否再帮朕一次?之后,你如何找陈家麻烦,朕都不再阻拦你如何?”

当中介坑人坑习惯了,本能觉得里面有坑的唐辰,没像那些三言两语便热血上头的忠君之臣般,立马答应洪福帝的请求,而是直言不讳地问道:

“陛下让臣帮什么?”

洪福帝今日方才发觉自己为什么愿意跟唐辰谈天说地,哪怕知道他对自己不那么忠心,可还是愿意跟他聊天。

因为跟其他人见到自己战战兢兢,不敢直视相比,在唐辰眼中自己是个人,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人,不是什么尧舜鱼汤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君明主。

便如当下,他已经从家仇聊到义气,甚至说到彼此是朋友了,唐辰依旧冷静如常,甚至像看大骗子似的看着自己。

这是在其他大臣身上看不到的。

不说什么家仇义气,便是说出‘朕拿你当朋友’这句话,那帮大臣或会激动的肝脑涂地,或会死谏规劝自己不要胡言乱语,不符合圣人之言。

不管如何,必然会好一阵折腾。

只有唐辰会直愣愣的问一句,‘让臣帮什么?’

洪福帝一笑,直言道:“朕钦点你为平西参军,带兵西去平叛,如何?”

唐辰一怔,此时他才有些明白,洪福帝这是拿他当白条鱼了,来来回回,东拉西扯滚了一圈,最后才下刀,为的是让他放下私人恩怨,与朝堂上那些人通力合作一回。

“臣,不懂领兵……”

本能便要拒绝的他,话还没说完,忽见洪福帝抬手道:

“最近,东城所在京城一处密林中发现了东城所前总旗廖湘的尸首,朕觉得他死的比较蹊跷,已经命吴三桂调查此事,你有空了指点他一下。”

说完,洪福帝不等唐辰回话,转身招呼魏忠贤摆驾回宫。

待洪福帝身形自眼前消失后,唐辰才恍然回神:

“我靠,小胖子这是知道了,当初是我放走隆王的,故意拿廖湘的死点我呢!

玛德,赵钱李那三个瘪犊子玩意,又叛变投诚将老子卖了?”

忽地一阵秋风起,吹得竹林沙沙响。

唐辰有种被重兵包围的错觉,若不当场答应下来,他恐怕再也走不出这座无名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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