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橘子香气
“师兄！”
“萧师兄、刚才那头妖物......！”
众修士叽叽喳喳就要围上来提问。
萧月逢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向岑见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放上:“姑娘别怕，我略通岐黄之术。”
有赵潜的前车之鉴，岑见鼻尖耸动，认真嗅闻。
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
不是春日里蓬勃的新鲜草木，更像冬日里一场鹅毛大雪，积雪不化，层叠堆积在松木上。
清冷浸润，毫无攻击性。
让人禁不住放下防备。
岑见刚要伸出手，胳膊却被另一股力气一扯，一转眼被甩到江述身后。
江述闷声道:“师兄一路追杀妖物，很是辛苦。怎么能让她再浪费师兄心力。”
岑见被挡得严严实实，从他身体一侧探出个脑袋，就蓦然对上萧月逢别有深意的视线。
来不及再多看一眼，脑袋就被江述一只手强行塞回背后。
岑见:“？”
“孟师妹同为女子，更适合为她看诊。”
此话一落地，孟满春出来应声，牵起岑见的手便要去楼上上药，把空间留给剩下的人。
岑见乖巧地跟着孟满春，没有回头。
从踏上楼梯那刻起，她就感觉到不止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直到关上房门，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
她观察着房间。
在禹城流浪几天，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凡间的客栈。
按理说，修士落脚的地方，陈设不说奢侈无度，至少也要是干净整洁。
可不知道是不是剑宗格外不拘小节，岑见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的蛛网。
蜘蛛本人不知所踪。
她褪下衣衫，任由孟满春摆弄。
“嘶......小可怜。”一看到岑见上半身惨不忍睹的伤痕，孟满春眼眶里就盈满眼泪。
她着急地在腰间袋子里翻找，很快找出一桌瓶瓶罐罐。
一把赤橙蓝绿的各色丹药递到岑见面前，个个饱满有光泽，散发着独特的药味。
不用想，都是灵气充沛的好东西。
孟满春蹙着眉:“剑修搓出来的丸药都苦涩......此地偏远，一时没法弄来蜜饯，但为了身体，你还是选一颗......”
话音未落，岑见毫不犹豫，一口全部吞掉，嚼啊嚼。
“等等不能全部......你竟然可以全部消化？！”孟满春不可置信。
丹药在入口的瞬间就被解构为单纯的灵气。
充裕的灵气顺势弥散到全身各处，红痕飞速褪去，心口不深的伤口结痂、脱落、愈合如初。
不多时，就重新变成了个漂亮的瓷娃娃。
震惊退去后，她看向岑见的眼神更加温柔，像是看自家里格外争气的小崽子:“叫岑姑娘有些生疏，我可以唤你阿见吗？”
岑见点头，想要自己穿回衣服，被她制止。
“你那衣服沾了血汗，都脏了，穿我的吧。”
孟满春随手拿出一件淡粉色长裙，衣料落到岑见手上时，好像是倾洒了一捧月光。
一下就衬得她原本那件尚可遮羞的麻布衣比沙子还硌人。
换完衣服，她强行将岑见按在梳妆台边，仔仔细细梳好了头，挽出一对别致可爱的发髻，又极其手巧地编上去鲜花珠宝若干。
“姑娘不必与赵潜他们计较，”孟满春看着镜中的她，轻轻道，“修士们目下无尘，剑修大多一根筋，儒修习惯机关算计，更受不了别人落了他的面子，何况你真的是人。”
“萧师兄回来，你的污名已经被洗清，往后不会有人再为难你了。”
她将一块木牌塞进岑见手心:“你若没有家人，可以把我家当做自己家。此地离南灵州不远，刚好我有个弟弟，在那养病。我家世虽然平平，至少可以保你安宁和乐，不再为他人鱼肉、随意摆布。”
话语谦虚，可岑见不用想也知道，能在这个世道里随口说出护陌生人“不为鱼肉”，她的身世当然没那么简单。
如果岑见真的是无辜被牵扯进怪事的孤女，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可岑见不是。
她必须跟着修士。
没有道心，没有灵气滋润，她的经脉会逐渐枯萎堵塞，她必死无疑。
孟满春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对未来的恐惧。
“你先好好休息，晚些再考虑也不迟。”她摸了摸岑见的头，“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三天。”
而后小心关上门离开。
岑见从铜镜前起身，走到窗边。
经历了先前一番折腾，客栈门前热闹的街市空了大半，只有更远的地方，零星有几个未撤走的小摊。
小贩和行人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几名衣着统一的凡人围近了客栈，却不敢真的进入。
不多时，江述走出来和他们交涉。三言两语的功夫，那几人便低眉顺目地离开了。
岑见撑着下巴。
她知晓修士的地位超凡，此刻却才有更深刻的实感。
云来剑宗......
她的身体会被修士的道心强化，却不能无中生有地捏造出灵根。没有灵根，就不可能通过剑宗考核。
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名正言顺地混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江述忽然抬头。
烈日之下，他皱着眉。
岑见扬起一个笑容，慢吞吞地关上了窗，将他隔绝。
办法难想，但总能想到。
更何况，有变数。
她忽然想到了在男鬼扑向江述的那一刻，响在自己脑海里的声音。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只鬼，大概没有死。
并且一定阴魂不散。
“咚咚咚——”
敲门声打乱她的思绪。
推开门，是江述。
少年低垂着眼睫，等到木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才终于鼓足勇气，猛得抬眼。
看清岑见此时的样子，他动作一顿，一时没说出话。
“仙君有事？”岑见盯着他漆黑眼珠中自己的倒影，歪了歪头。
“岑姑娘。”他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先前我不了解内情，对你造成了伤害。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不是什么妖女。”
淡淡的橘子香气从他身上散开，只是比起御剑飞行时她闻到的味道，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甜味。
......？
岑见无法理解这个人的举动。
她想不明白，干脆主动靠近了一些，想看得更清晰些，直接在他眼睛里找答案。
江述一个猛子后退三步，差点撞开对面客房的门。
被岑见扯住袖口，堪堪停住。
他偏过头，耳尖泛红:“这样、这样说就可以。”
岑见眯起眼，试探道:“可是你离我那么远，我怎么听得见？”
橘子香海浪一般扑面而来。
她忽然福至心灵。
脚下一歪，一边“哎呀”，一边直接向着江述倒去。
少年也没有拂了她的期待，身体本能一般捞住她。
岑见的脸颊撞在少年的胸口，侧耳听心音，震耳欲聋。
“嘶。”他抽了口凉气，迅速想要放开手。
岑见扯住他袖口的手却忽然下移，捏着他的指节，环住自己的后腰。接着又撑在他的关节处，借力踮起脚尖，一下凑到他面前。
少年几乎不敢呼吸。
“江述，”她眨了一下眼睛，仰面笑，“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橘子香气浓得呛人，甜到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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