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周母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刺痛感令她浑噩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过去。

在最开始时，她还是相对公允的。

可偏心是一种近乎本能、且会被自我合理化的习惯。

文智是她头个儿子，也是她能在周家挺直腰杆的底气，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就已经喜欢的不行。

文彦是幺儿，他嘴甜、会示弱，遇到丁点儿困难总会哭天抢地的寻求她的帮助，久而久之，她也在一次次的帮扶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被需要’的价值感。

唯有文晖，他沉默、懂事，付出无声。

她总想，文晖那么出息，帮帮兄弟是应该的；文晖那么出息，遇到麻烦他能自己解决。

久而久之，‘顾全大局’便成了‘偏心’的遮羞布，她逐渐理所当然。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呢？

是文晖搬走后。

家里坏掉的物件不会再有人默默修好，更不会时不时出现她提过一嘴的糕点。

生活像是失去了一面承重墙，表面无事，但实际却已经开始缓慢地倾斜。

周母越是回忆，越觉得苦。

偏偏潘老头也没放过她：“周婆子，大家的话你都听见了，学生没有辅导资料去考试，和士兵没有武器去打仗有什么区别？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和文晖去说说，大家想借他的教辅、笔记抄一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啊，当初文晖的学习成绩那么好，他的笔记肯定整理的齐全。他婶，我们不拿走，就去你家抄。”这人又说：“当然了，也不能会麻烦你们，你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是啊是啊，可不能置街坊情谊于不顾啊。”

还有人得寸进尺的：“一个人琢磨效率实在太低了，让文晖张罗个学习小组呗，不是有句话叫做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周母脸色僵硬，甚至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耳畔每一句对文晖的恭维与夸赞，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她老脸火辣辣的。

方婶情不自禁替她鞠了一把同情泪。

周母既不愿自揭老底，也不好直接回绝，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知道的，我家文彦婚礼提前了，我实在是腾不开手啊，一切等小媳妇进门后再说吧。”

喧闹的气氛沉寂了片刻。

下一秒，不知哪个角落发出了'啧'的一声。

周母面色倏然涨红。

众人意味不明的神色，像是化成了一面过于清晰的镜子，将她的偏颇与愚蠢照得无所遁形。

她佯装镇定：“灶上火没关，我回家一趟。”

说罢，周母便脚步匆匆地离开，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潘老头失望极了，他叹息道：“看来文晖这条道暂时是行不通了。”

虽说他孙子孙女成绩平平，但万一祖坟冒青烟，努力一把就考上了呢？

余婶给他支招：“江秋是上月底生的，再有几天就该满月了，你提罐麦乳精上门探望，再说几句好听的话，以文晖那实诚的性格，十有八九能成。”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潘老头瞬间豁然开朗：“对啊，这事直接找文晖就行，干嘛还要多绕几个弯？”

心里存着事，他一下没了聊天的闲情逸致，“我回去合计合计。”

不少人听了若有所思，不多时，也悄悄地离开了。

再糊涂的人心里也有杆秤，要知道，距离考试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大家的基础参差不齐、复习资料奇缺，面对这严峻的形势，要是有好学生愿意系统指导一番，没准儿命运就大不相同了。

只要能考上大学，一罐麦乳精算什么？十罐、百罐他们都乐意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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