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哪里能弄到数理化自学丛书啊？书店门口人山人海，一书难求，没有课本，你们说怎么复习？？”

“这世界真不公平，凭什么有些知青和工人还能带工资上学？”

……

你一言、我一语，现场气氛热闹的堪比过年。

忽然有人艳羡地说道：“要是我家出个大学生就好了。”

大学生一毕业就能端上“铁饭碗”，不仅有稳定、优渥的工资待遇，还有福利分房等等，羡慕死个人哦。

方婶是知道说话这人家里底细的，他两个儿子都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她笑骂道：“长得丑，想得倒美。”

“你以为谁都是文晖啊。”

话音刚落，现场沉寂了片刻。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正坐在角落里的周母身上。

方婶：“……”

死嘴真贱啊！！

听到文晖二字，周母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倏地攥紧、狠狠下拉，痛意密密麻麻。

她想，如果自己没有和老四闹翻，此刻，她又会成为人群的焦点，在高谈阔论育儿经的同时并骄傲自豪地接受他人的艳羡。

想象中的画面太风光与美好，周母不仅没搭腔，目光还逐渐失了焦。

可众人却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选择中断话题，相反，他们讨论的还更有针对性了。

方婶话音刚落，余婶便立即肯定了周文晖在读书上的天赋。

她大夸特夸：“谁说不是呢？咱同福里就没有比周文晖更会念书的孩子了。啧，考上大学那是必然的。到时候录取通知书送来了，一定一定得知会我一声，好叫我开开眼呐。”

说罢，她话锋一转，“对了，都这些天过去了，文晖和江秋怎么还没回来？江秋可还在坐月子呢，你这当婆婆的也不说去看看。该不会是她给你生了个孙女，你不喜欢吧？”

“这年头，妇女能顶半边天，咱可不兴重男轻女啊。”

方婶眼前一黑，她恨不得去捂余婶的嘴。

最近周家发生的那些破事儿，就跟放连环剧似的，让街坊邻里看够了笑话。

可议论归议论，但正儿八经舞到正主面前的，也就只有余婶了。

余婶还在疯狂输出：“听说江秋成绩也是顶呱呱的，一点不比文晖差。这么有出息的儿媳妇，如果是我家的，早供起来了。”

方婶听了，眼前又是一黑。

虽说周文晖带着妻女大张旗鼓地搬出去了，但旁人都觉得他和家里的龃龉是暂时的。

多的是人猜测，等沈江秋坐完了月子他们就会搬回来。

起初方婶也是这么想的。

但经历了医院那一遭，她又不这么想了。

方婶生怕周母心态失衡，丧心病狂地给大家投毒，连忙打岔：“知青考上大学就能回城了吧？”

她疯狂对余婶挤眉弄眼。

余婶的视线落在周母如丧考妣的脸上，她轻蔑地撇了撇嘴，没再继续挖苦下去。

这年头，谁家没个下乡的知青亲戚。

下乡说的好听，是去建设新社会的，但实际上，做的全是繁重艰苦且没有未来的体力劳动。

要是能借着高考这股东风回城，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仅能回，还能光宗耀祖的回。”

“听着就有盼头。”

有人又说：“今儿我车间主任可说了，十年积压的考生集中爆发，想考上大学，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都不为过。更别提连本像样的教材都没有。”

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听说书店的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从门口到街角，拐了个弯，还能延伸出几百米，听着都吓人。”

……

听到话题不再围绕周文晖，周母本该松口气的，但实际上并没有。

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那日在姜英面前晕倒后，周母还曾生出过一丝希冀，万一文晖知道这件事了，万一他还心疼自己，万一他来了呢？

可惜，她等啊等啊。

从天黑等到天明，再从天明等到天黑，等到眼泪都流干了，等到出院了，也没有等到她心心念念的老四。

所以，在走出医院大门的瞬间，周母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她后悔了。

悔意就像初冬的夜露，初时不察，但一整夜过去，早已悄无声息地笼罩大地。

更准确的来说，她早就后悔了，只是从来不敢承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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