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百姓1
“嘶!好痛好痛。”
白檀刚进入新世界,还没来得及查看四处环境,就差点被痛晕过去。
此刻白檀青青紫紫的小身体被泡在浴桶里,桶里都是些中药汤子,
这具身体留下的皮肉酸痛和药浴针扎刺骨的感觉,正是白檀疼痛的来源。
小孩子皮肉嫩,白檀又总是养尊处优的,加之被小孩思维影响,一时间还真得谨守灵台清明,防止真晕过去!
“醒嘞?恁这身体亏空的厉害,不打好底子,拿些个药汤子打磨筋骨,
往后儿怎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受不了这份苦,就赶紧滚球!
莫耽误老子发财!”
浴桶外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略带怒气的声音。
白檀咬紧了嘴巴不说话,小孩短短四五年的经历,已经涌入了白檀脑海。
这具身体是个苗疆小儿,今年虚岁才六岁,刚出生那年阿爸阿妈出门后,再也没回来过,被传是掉下山摔死了,
亲戚们都觉得小孩命硬不详,刚出生就克死了爸妈,谁也不愿意接手,
占了白家的房子后,为了不脏手,就把小孩放在了山脚,想让野兽叼走吃了。
没料想,小孩儿也算是个有运道的,被旁边村落上山采药的草鬼婆(黑苗蛊师)捡到,
看这个小孩骨骼清奇,自己又老无所依,就起了收儿徒的心思,把孩子捡回去养了三四年,
老人家气性不小,受了外村人的挑衅,和人斗蛊,一命呜呼!
小孩在师叔的帮忙下,把师傅下葬,拿着唯一的遗产,一堆蛊虫跟着师叔走了。
虽然有黑苗不离村的规矩,但小孩年纪小,平时看起来就不机灵,走了也算有个活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
只是离开村子前,村长送了一套银饰,让小孩立了毒誓,下了山,这辈子再不许回来!
越过苗岭的十万大山,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中原,进了中原两个土包子才知道,大清去年没了,
现在已经改换了民国,孙先生去了魔都,现在是袁大头当家!
正是1913年。
江湖人都知道,有三种人不能惹,独身的女人,小孩和和尚,
而师叔侄两个,就占了这个女人和小孩,
因此腿着走了大半年,进入河南地界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主要是师叔虽然年轻貌美,但苗族女子专一,她又有了新的人,面对赶来搭讪的登徒子被烦的不行,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毒凤凰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两人在南皮县租了一个小房子,生活了一年半,一直安安静静,小孩儿除了侍弄蛊虫外,就是天天背着小搭包上学堂,
直到有一天,小院子的门被敲响,师叔浑身是血的被抬了进来,
身上中了三枪,临死前,把贴己和蛊都留给小孩,又让小孩拿着一张素帕,去沧州找一个叫李景华的人!
“到了他那里,你不要提你的身世,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是你娘,叫你找爹!
不然,他那个人心野肠冷,说了实话,他不会理你,晓不晓得?”
小孩哭着摇头,毒凤凰看他这呆样,逼着他答应才合上了眼睛。
小孩哭哭啼啼的埋了师叔,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也觉得自己是个命硬的扫把星,一天比一天沉默,
别说自己的身世了,除了问路其他一句也不说,
拉着一辆小板车,真就稳稳当当的从南皮到了沧州,倒在了李家门前,
拿出素帕,说了句,
“我阿娘让来找你!”
直接晕倒!
再醒来,壳子里就换了人,原来的小孩终于扛不住心里折磨和连日的饥寒,随着他父母师父师叔去了。
白檀接受完记忆,才看向这个青年男子,男子20岁样子,
蜜色皮肤,呈现一种健康的光泽,剑眉星目,十分好看,穿着一件麻褂子,露出大腿和肩膀,
身材并不粗壮,反而看起来软绵绵的,有些单薄,
露出来的四肢,在行动间却有肌肉隐隐浮现,看起来是个练习内家功夫的,
此刻懒散的坐在一把竹椅上,手里拿着个紫砂小茶壶盘着,看起来坏坏的,有些潇洒不羁!
男人见白檀打量他,哼了一声!
“泡好了就独个儿爬出来,等着俺请恁不成?”
白檀皱眉,刚要还嘴,门外就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穿着长袍马褂,看到青年那着三不着两的样,抬手在他后脑就来了一巴掌。
男子笑嘻嘻的躲了过去,“叔,干啥呼噜俺!”
中年男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俺就是揍恁揍的轻!
出去操败了人家的好妮儿,拍拍腚蛮嘞娘俩,
如今老小子找上了门,让您给孩儿摆一摆(洗一洗)亲香亲香,恁倒好!”
气呼呼的说完,拿起旁边的巾子把白檀从桶里捞了出来!
回头一看,青年早就一溜烟的跑了,中年男朝外喊,
“把恁的狗窝归置归置,黑介孩子跟恁睡一里头地(里屋)!”
喊完,又对着白檀笑了笑,
“小子,俺是恁爹的叔!是恁的叔祖!恁爹就是俺拉扯大嘞!”
白檀立刻意识到这个男人是条大腿,也是这家里的实际男主人,
立马搂住男人的脖子,乖乖巧巧的叫了声,“叔祖父!”
说的是官话,隐隐带着些苗音。
男人听到这声叔祖父,笑的像个弥勒佛,颠了颠胳膊上的小团子!
白檀只觉得这个叔祖父身上软绵绵的,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且速度奇快,练的应该是缩骨功,轻功一类,
刚才的青年也就是李景华也有这个特征,看来必然是家传武学。
这种功夫练习起来最遭罪,怪不得药浴能疼成那样!
这个家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叔侄两个过的十分粗糙,
叔祖父说李景华的房间是狗窝,他这里也不遑多让,东西摆放的毫无章法,给白檀找条擦头发的毛巾,也要在屋子里转了三圈,才从水盆子里捞出来!
白檀看着那巾子比自己头发更湿,连忙摆手拒绝,
叔祖父被白檀皱巴在一起的脸,逗得哈哈大笑,手上一用力,就把毛巾里的水分拧了个干净。
走过来将巾子盖在白檀的头上,一顿呼噜毛!白檀的小脑袋都被摇成了拨浪鼓。
白檀之前被师叔养着,留了长发,一路颠簸过来,为了不起虱子,影响蛊虫,特意剃了个小光头,
因此小卤蛋全身光溜溜的,很快就擦干净,被送去了李景华房间里。
李景华房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土炕,炕上两床被,一个箱子。
桌子上一张铜镜,林林散散的堆着一些纸张和一把剪刀,还有几只折成了形的纸燕子!
白檀:没想到李景华看起来一股子痞气,却挺有童真!
叔祖父看了两眼那燕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刻李景华不在屋里,不知道去了哪里,叔祖父也早就习惯了侄子天天不着家,
叹了口气!
把白檀送进了新被子里面,拍了拍就离开了!
白檀被折腾这一遭,困得不行,心里只奇怪,这个家里看起来并不富裕,竟然能买的起新棉被!
不过也是转瞬之间就不再想这茬,心里想着东华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眼睛一闭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晚上,天黑沉沉的,没几家舍得点油灯,家家户户都去睡觉了,
只一个黑影,在屋顶上飞檐走壁,只是功夫还不成火候,惊醒了不少练家子,
沧州地区,穷是穷,但是有一点很拿的出手,就是功夫!
江湖里许多流派的发源地就在沧州,拳械流派就有129种门类,占比全国的40%,
白天满大街都是耍枪弄棍的练家子人,这个地界,就算农户也会打两套拳!
那黑影蒙头往前冲,另一个身穿棉布衣服的汉子借力跃上墙头,
“我说,李老三,你他妈半夜不睡觉,闹什么幺蛾子!
怎么?今天找上家的小崽子,还不够你忙的?
还是说,之前风流债太多,儿子不止一个,大半夜出来找其他儿子?”
那男人被扰了清梦,十分不爽,嘴上也越发的不客气!
李三,也就是李景华冷笑了一声,
“对啊,前两年的确荤素不忌,不然也不能和恁妈一个被窝,搞出恁这么大的小子!
好小子,叫声爹来听听!”
“你他妈找死!”
男子一听就怒了,现在讲究辱不及父母,祸不及儿女,李三说话做事百无禁忌,惹的那男子,直接冲上来就是一拳。
李三也不惊慌,下腰躲过这一拳,身体一扭,就换了个方向,
脚下一蹬,整个人就和只燕子一样,从一个屋顶,滑到另一家矮顶!
“小子,今天俺还有事!不和恁纠缠,替俺问恁妈好!”
说完,就紧了紧衣服,脚尖一点就要先撤!
嘴炮打完,身后却突然嗖嗖两声,两只石子接连而至,冲着李三的脚踝而来,
李三躲了一个,没躲过另一个,脚一扭,整个人就跌在屋顶。
“哪里来嘞鼠辈?藏头露尾,出来和恁李三爷爷,堂堂正正一战!”
李三爬了起来,转身单脚站在房顶,冲着石子发来的方向,叫喊,
隔壁屋顶的男子,在这时候狞笑着跳了过来,抬手就要起势!
“铁牛!”
一声年迈苍老的女声叫住了大汉,穿着一身小花袄的女人,出现在刚才房顶的院子里,抬头看向李三,
“李家三小子,刚还叫俺家铁牛替你问好,怎么如今见了面,却哑火了!”
李三见了这婆婆,立马低头,“铁婆婆!”
那汉子一见老娘出来,马上跳了下去!扶住自家老娘!
“恁回去吧!告诉恁二叔,明晌我上门问他要个说法!”
李三抖了一下,连忙应下!瘸着腿飞身走了。
回了家,李二叔早就等在正堂,叫住了要回屋的李三,
“恁刚干什么去了!”
李三苦着一张脸,一瘸一拐的,走到叔叔身前直接跪下,
“小子刚到家,俺这个做爹的总得表示表示!”
李二叔听到这话,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把功夫用在正地方,打算通过歪路子弄钱。
抄起擀面杖,就抡在李三身上,
“好恁个臭小子,不学好!”
李三呲牙咧嘴的也没喊疼,知道明天铁婆婆上门,他还得挨揍,
与其挨两顿揍,还不如今天一次性被揍完。
不然伤叠着伤!不皮开肉绽不算完。
就把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刚去潘财主家,踩了盘子回来,碰到了铁牛,跟他嘴花花了两句,惹了铁婆婆不高兴,明晌她上门问罪!”
李二叔一听,更气了,手上加重了力道,把李三打了个半死才扔掉了擀面杖。
叹气道:“俺李家不说满门忠良,但在江湖上也得被称一句英雄好汉!
怎么就有你这么个混不吝?”
“当年俺们在南皮,也是镇上的好人家,恁刚出生没两年,恁爹和恁的两个哥哥,跟着义和团走了!
从那后,十里八乡的,谁见了咱们不竖一个大拇指?
后来义和团没了,大帽子兵天天上街抓那些逃回来的好汉,
俺寻思俺死就死了,不能让李家没了香火,护着恁这根独苗苗一路来嘞沧州。
除了功夫外,其他地方太娇惯恁!
把恁教成这个样子,成天的不学好,现在还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叫俺以后如何去地下见恁爹呀!”
李二叔说到情浓时,忍不住掩面而泣,把李三吓了个半死!
忍着疼爬起来,
“叔,恁别这样!俺不去潘家嘞!俺学好,明晌给铁婆婆赔罪,俺就和恁一起去走镖!”
“这可是恁说的!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敢反悔老子打断恁的腿。”
李二叔得了准话,立马就变了脸!
李三想翻个白眼,但是不敢,看着二叔走了才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摸。
外头月亮进了云层,屋子里又乌漆抹黑一点亮光都没有,
李三推开门沿着墙边刚走没两步,脚下就碰到一个陶罐,
心里疑惑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罐子,真挡路,加上刚被打心情不好,也没多想,直接用伤腿,一脚踢了过去。
罐子应声而碎,一条花斑小蛇被惊吓的发出嘶嘶声,从碎罐子里游了出来,直接锁定了拆家的仇人,康吃就咬上了李三的小腿!
“妈的!”
李三这才想起,家里的小崽子是从苗疆来的,带了一堆的蛊虫,
暗骂了一声倒霉,人就直拉拉的向后一躺,生死不知。
白檀听到动静,揉着眼睛从炕上爬了起来,
“我的阿娘啊!亏着发现的早,不然又要克死一个!”
另一边,京城乡下一农户家,一个被打破头的七岁小孩悠悠转醒!
一双眼睛冷漠的扫着四周,
旁边哭的断肠的妇人,看到儿子醒了,立马扑过来,哭嚎道:
“这杀千刀的于大肚子!想要买咱家的好地,你爹不肯,他们就生抢,害死了你爹,地,钱都被抢走了!
留下咱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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