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风云33
湘云到了潇湘馆才问起白檀和宝钗的矛盾，她只以为是件小事，却不想黛玉沉默良久，还是紫鹃将下人们都带去门外，
社客开口解释：“具体的细节我们也不清楚，涉及男女之事，我家姑娘也不好说，
史姑娘若是想听，我就僭越了，只求姑娘听了千万别说出去，日后碰到那边斟酌态度就是慈悲了。”
湘云拍了拍胸脯，“这种事情我本不该听，但我如今住在四姐姐那里，
若是不知道这里边的事情，闹出什么乌龙来，也难免大家难堪，
好姑娘，只求速速说来，我不是那等没义气的软骨头，
今天我听了，只放在心里思量，出了这个门，我没听过，你也没说。”
社客听了这话，看了眼黛玉见黛玉轻轻的颔首，便说道：
“姑娘也知家里最近喜事多，除了娘娘省亲外，陛下也下旨让家里的少爷小姐们进园，另有我家姑娘封了县主，兰少爷拜师林老爷等事。
事情就发生在兰少爷拜师那天，林老爷亲自登门收徒，一起来的还有太子殿下和苏公子。
太子观完林老爷拜师后，便和苏公子一起逛东花园，
老太太下令，为了避免冲撞太子，府里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尤其不得进入东花园。
结果太子和苏公子进了园子不足两盏茶，太子就气势冲冲的出了二门，回了前面，和林老爷一起走了。
老太太听说太子面色不好，便遣人打听，
便听在场的两个婆子说，宝姑娘不知为何出现在东花园里，差点冲撞太子，被太子罚跪到亥时。”
湘云也不是傻的，只是不敢置信看起来大气和善的宝姐姐会做出这种事情，喃喃道：
“或许是误会吧，梨香院一向离得远。宝姐姐可能是不知道，偶然遇上的。”
社客本不想说得太透，听到这话，便只能道：
“若只是偶然遇见，太子也不会如此动怒，
毕竟以往太子每次来到贾府，都能因各种偶然碰到宝姑娘，太子也没说什么。
这次实在是宝姑娘走路太鲁莽了，在二门拐角处，一头撞进了领路的四姑娘怀里，这才让太子生了大气。”
湘云嘴巴都张的大大的，仿佛魂魄都从嘴里冒出来了，
她哪里听过这样的事情呢，可是林姐姐的丫鬟又不可能说谎，尤其是这么大的事情，很容易被拆穿，那就只可能是真的。
这真是…戏文里演的都没有这个刺激，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
又在黛玉这里坐了半盏茶，湘云就心不在焉的走了，丢丢当当和游魂一样飘回了大观楼。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或者说，只要贾府没有不怀好意的人搅动风云，这里就能一直很太平，
直到三月初，王熙凤发动，邢夫人亲自震慑下人，将产房布置的井井有条，姑娘们不允许过去，只能等在园子里，
这一等，就从正午等到了月上柳梢头，外面的婆子大声报喜，葵哥儿出生了，
这是贾琏和王熙凤的第一个儿子，未来荣国侯府的继承人，
白檀开心极了，给了报喜的二两赏钱。
在第二天就急匆匆的去探望坐月子的王熙凤，这次王熙凤可算遭了罪，
她本来就因为繁忙气血两亏，怀了孕的时候，又不安宁的管起了建造园子的活计。
现在脸色蜡黄的，捧着一碗看起来就没滋没味儿的蹄花汤。
王熙凤被挪回了房间，床榻旁放着一个摇篮，平儿抱着大姐儿，轻轻摇晃。
看到白檀来了，王熙凤难得没有要强的撑起身子，
白檀带了个莲花纹金镶玉的项圈，和自己缝制的一套给大姐儿的小衣服，
看过两个孩子，白檀瞧着王熙凤疲累的面色，没有多留，直接脚下一拐，到了贾母处，
贾母正在让李纨操持葵哥儿的满月礼，此刻李纨正在荣庆堂，和姊妹们一起拟定邀请的名单和座次，看到白檀过来了，拉着白檀一起商量。
接下来三天，大家都在忙着满月礼的事情，不是聚集在贾母处，就是白檀的大观楼。
“修国公家同是四王八公，不邀请怕是不好吧。”
“今上前几天刚申敕了他家，差点把爵位夺了，我们邀请他家岂不是和今上唱反调？”
大家讨论的正热烈，就听外面有人说，宝二爷疯了，
大家都笑，湘云道：“爱哥哥疯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当个正经事，专门来说。”
黛玉也笑，但还是关心问道：“不知在哪里，又被人招惹出了呆性，前一阵子还被外头的人求诗作画，乐逍遥的，
今天也没听人说他出了园子，可是和晴雯又起了争执了？”
说罢，站起身来，把外头那个叫喊的丫头招进来问话。
丫头平时不过是个来往传信的洒扫小奴，冷不丁进了大观楼里还有些战战兢兢的。
但还是守规矩的，先给姑娘们行了礼才乍着胆子道：
“晴雯姐姐说宝玉今儿早起还好好的，
带上了玉刚要出门就突然倒在了地上，嘴里胡说八道起来，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了。”
忽然外面又有婆子道：“不好了，连二奶奶疯了。”
茉莉从外面急匆匆的走来，对白檀道：
“坐月子的二奶奶今儿突然暴起伤人，从床上弹起来，把平姑娘推伤后，不知从哪里拿了把菜刀闯进园子，见人就砍见狗就骂。
现已经被婆子们夺了刀硬生生的按住，只不过还挣扎个不停，现已用软绸绑起来，和宝二爷挪到了一起，
二老爷说让姑娘们都过去看看，保不准就是最后一面了。
老太太说，四姑娘命格贵重，又见多识广，让快点过去坐镇，兴许您在场能够压得住。”
众姐妹听了，知道不是说笑，都慌了起来，簇拥着白檀便去了怡红院。
白檀听了这形容，便知道是马道婆魇镇姑嫂，连忙让青梅去找琏二哥，带着两个小厮去寻马道婆，先把人摁住了再说。
借口也是现成的，她是宝玉的干妈，如今宝玉出了这档子事儿，她难道没有责任？
每年的孝敬白花了？这干妈白拜了？
白檀稍晚一步到了怡红院，就见姑嫂两人都面如金纸躺在一起，显然出气儿多进气少，眼看不中用了。
贾母哭的老泪纵横，连关了禁闭的王夫人此刻也出来，伏到榻边哀哀哭泣。
二叔满口的让人去备寿材，给姑嫂两人换衣裳，被贾母一口就啐了出去，
贾赦跑前跑后的，要去请太医，又要去请道士和尚来念经，不到最后一步，始终不肯松口。
丫头们都护在小姐的身前，怕被人冲撞了，白檀拨开了人群来到榻前，
就见二房的赵姨娘正在对着贾母说些什么，被贾母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最后被贾政呵斥了出去。
白檀把围在榻前的一群人都驱散，又把哭个不停的姐妹都赶回自己的院子，丫头婆子什么的也都撵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贾府的主子们以及平儿和晴雯。
才对贾母道：“这情况不像是疯病，倒有些被魇镇了的意思。”
众人皆惊大骇道：“可是巫蛊之术？皇家最忌讳这个，谁家里要是出了这种事，很容易被一同发落，或者被皇家厌弃。”
白檀点点头，“我刚听到消息时就觉得像，特意让二哥出去把宝二哥的干妈叫来，她一向是最懂这些旁门左道的。
但当时也只是怀疑，现在见了面便确定了八九分。”
“这可如何是好啊！四姑娘你一向人脉广，帮帮你二哥哥和凤嫂子吧。”
王夫人眼泡肿的像是个核桃，帕子哭湿了三四条，
白檀忽略了她没营养的话，对平儿和晴雯道：
“巫蛊魇镇之术，需要媒介，宝儿哥和凤嫂子最近可有剪过指甲？
他们的头发又是如何处理的？
最近可有什么可疑的人进过他们两个的屋子？”
平儿回忆的时候，晴雯捧了个册子来，道：
“这是怡红院的册子，里面记录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
我不认得几个字，便托了林姑娘和四姑娘身边的人帮忙记录。 ”
贾母接过册子，众人都在她背后看，只见上面事无巨细，
丫鬟们每日的活计安排，谁守屋子谁做针线。
昨日有几个姑娘来了院子进屋聊了多久才走。
前天谁送了个什么摆件，宝玉和哪个丫头洗了多久的澡，上面都有记录。
白檀眼尖的发现，还真有一条比较可疑，
三天前，宝玉外出，屋子里当值的是绮霰和秋纹，两人看屋子。
环三爷的丫鬟芳儿过来求茉莉粉，秋纹便离屋去给她拿了。
晴雯道：“那天宝玉早起便说最近做诗做的多，常用的狼毫，有些呲毛了，让我去上三姑娘那里拿两支。
我刚包了笔回来，就见芳儿那丫头从宝玉屋子里出来，形色有些慌张。
不过等我进屋的时候，看屋子里有人，也没丢什么，便只以为自己多心。”
茉莉在宫里是见惯了这些事的，对晴雯道：
“你在这府里没见过多少腌臜事，所以不知，屋子里的东西不仅要看少了什么，还要看多了什么。”
众人被茉莉这一句话提醒，连忙道：“快想想屋子里多了什么。”
白檀知道两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所以并不如众人那样焦急，道：
“这种旁门左道之术，不过是一张符纸，或是一个娃娃之类的。
那时屋子里有人，取个香粉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娃娃之类的东西目标太大，想来就是符纸了。
去床下，柜子的角落看看，肯定在这半间卧室里。
这种符纸施法，多半需要离受害人很近才能起效。”
又对平儿道：“你带着两个信得过的，赶紧去你二奶奶的屋子里搜检，
再把两个孩子送到母亲那里，暂时离二奶奶的屋子远些，别沾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平儿连忙领命去了，不多会儿，众人便在宝玉的床下搜到了两张小纸人，上面是宝玉的生辰八字。
平儿过了一会儿后也回来，手里用帕子裹着那两样脏东西回禀贾母。
白檀立马道：“拿着我的帖子去隆恩寺请了然方丈。”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两道木鱼声，贾赦领着一个邋遢的和尚匆匆进了屋子。
邢夫人刚挡在白檀的面前，要拉着人进屏风，
就见那赖头和尚对着白檀的方向行了一个佛礼，口称真人。
行完礼，才拿了宝玉的那块玉，念念叨叨一阵后，
让人拿了火盆来，倒些烈酒，将那4个纸人投入盆中凭空烧了起来。
纸人成了纸灰，床上的宝玉和王熙凤突然呻吟一声，睁开了眼，意识也渐渐回笼。
那赖头和尚道：
“这法算破了，施咒之人必然会受到反噬，想必现在已生命垂危。
这宝玉有灵，本该护着公子防此劫难，只因受了污浊，所以失了灵性。
从明日算起，连续七七四十九日，需生身之母，天未亮时，用晨露涤荡此玉后，悬挂床前，方能唤起灵性。
其他人一律不得碰。”
说完这些，又道了声阿弥陀佛，金银珠宝一概不要，就飘然远去了。
两人意识回笼后，突然呕吐起来，晴雯平儿连忙拿痰盂接着，
就见从两人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灰黑色不明物粘液，味道刺鼻难闻，闻之欲呕。
两人足足吐满了一个痰盂后，方才失了力气般，瘫软在床上又沉沉睡了起来。
白檀被这景象刺激的干呕了两声，连忙避了出去。
回了大观楼，和等在这里的姐妹们说，两人现已无事了，只身体虚弱，暂时不要去探病，就被茉莉拉去，用柚子叶洗了澡。
外头贾琏策马带着小厮，赶到马道婆家里的时候，那老虔婆跪倒在坛前，蒲团上呕了好大一口血，人已经昏迷生死不知。
贾琏连拖带拽的把人带回了贾府，事情后续，白檀也不算太清楚。
只是听茉莉说，那马道婆出了贾府后就进了牢狱，说了不少京城后宅的秘辛，
她凭着那手魇镇之术，图财害命，拿了钱后，害死了不少庶子姨娘，公侯娘子和继承人。
幸好琏二爷提前在她家里找到了赵姨娘写的票据，又偷偷拿回了贾府，威逼她不该说的别说，才保住了贾府的名声。
那马道婆进了牢狱后，第二日就死了。
一是她说的太多，有人容不下，二则是有不少受害人家属索命，真可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而府里还算太平，探春关了院门，许久的不曾出来，
还是宝玉病好后亲自去了秋爽斋探望，她才恢复正常，重新和姊妹们一起上课娱乐。
除此之外，赵姨娘被关了永久的禁闭，除非日后贾政死了，二房分家，否则不许她再出来，赵家一家子都被赶了出去。
贾环身边的芳儿被灌了哑药，打断手脚扔去了庄子，
贾环的其他丫鬟也都换了一批。
“只是可怜那些无辜之人。”
茉莉悠悠喟叹。
白檀笑道：“前一阵子青梅去了趟林姐姐那里，回来后就偷偷摸摸的藏了个小玩意儿，你可知道她藏了什么？”
茉莉被转移话题，笑道：“不过是一个装了甘草话梅的荷包，
大家都不爱吃那个，嫌弃牙酸，偏她当成个宝贝，还偷偷的藏在柜橱里当我们不知道。”
“这不就得了，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天长日久的在一起，谁不了解谁呢？
芳儿做下那么大的事，和她同屋的，难道一个察觉的都没有？
只不过都想着事不关己或赌一把，不拿别人的命当命，
现如今好手好脚的放了身契出去，没有过度牵连，已经是贾府的慈悲了。”
白芍点头，“在宫里谁和你说理，讲冤枉，涉及此事的，怕早就三板子全都堵嘴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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