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偶遇熟人
晚上，冯艾兮做了个梦。
梦里她抱膝坐在一棵古老的黄桷树下，埋头呜呜哭泣。
那是年幼时的小艾兮。
“你为什么哭？”有人问她。
分明是稚嫩的声音，却带着大人的口吻。
“我想爸爸。”她抽泣着。
“可你爸爸他不会回来了。”男孩的声音有些空洞。
她哭得更大声了。
“爸爸骗人！爸爸说要陪我过生日！爸爸说要保护我，永远不分开的！”
沉默。
男孩说：“那以后，我陪你过生日，我来保护你，好吗？”
他的声音隐没在风里，不那么清晰。
她只是哭，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
不是说好了，第二天睁开眼就能看到爸爸吗？她都闭眼睁眼好多次了，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爸爸再也不回来了吗？
“以后我来陪你，我保护你，我不会离开你。”男孩一个字一个字说着。这一次，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印记烙在了她的耳朵里，心坎上。
她终于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
小少年穿着黑色礼服，额前的碎发随风而动，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只记得，他很好看。
那时候她心里是这么想着，抽抽嗒嗒地问：“你能像爸爸一样给我唱歌吗？”
“……好。”
“你能给我买生日礼物吗？”
“……好。”
“你可以永远都不离开吗？”
“好。”
起风了，他的声音却一点点清晰，印在心底。
他伸出了手，她也伸出了手。
双手紧握住的瞬间，梦才醒过来。
眼角一片冰凉。
冯艾兮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流了好多眼泪。
那不是梦，是原主的记忆。
她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天，遇到了那个男孩。第二天，她被宁家领养，吴管家带她离开了孤儿院。
从此再没见过那个男孩。
没有听过他唱歌，也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渐渐地，甚至不再想起这件事。
年少无知的约定，像是一场荒唐的梦，随与父亲相关的记忆，一起被淹没在经年的岁月尘埃里。
冯艾兮早早起了床。
手术会诊是在三天后，等骆乔教授回国主持，再全面展开工作。
学校开完会的第二天，病历档案就发了过来。冯艾兮有三天的时间研究病例，做好准备。看了病历之后，她决定去仁心医院看看病人的具体情况。
回到三年前熟悉的工作场地，这里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就连别人觉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也让她感到心旷神怡。
米娜的世界，一点点回来了。
这次被选中的患者是一名37岁的中年男人，患单侧脑瘤一年半左右，目前已经影响到左耳听觉。因为肿瘤太大，周围神经缠绕，造成切除难度增大，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患者面瘫、中风，甚至是死亡。
“我刚才听到几个医生在讨论，说这个病例手术难度非常大，已经被好几个医院宣判了‘死亡’。”陈昇跟在冯艾兮后面，她刚从病房里面出来。
冯艾兮刚才已经看过了病人的病历，还有今天刚拍出来的CT等资料，眉心也是凝结着一层严霜：“如果不是这么有挑战性的手术，又怎么能惊动Eva？她当年跟我……”
话音戛然而止。
差点说漏嘴！
Eva是骆乔教授的英文名，一般只有私交比较好的朋友会这么叫她。
当年米娜盛名之时，曾被骆乔教授邀请参与一台国外的高难度神经瘤手术，俩人结成了忘年之交。
要是冯艾兮擅自叫这个英文名，只怕会被人认为是不尊重骆乔教授。
还好陈昇并不懂这些，只是听得懵懵懂懂的。
冯艾兮默想着这台手术，脑子里就好像投射出来一个立体影像，将病人的脑部结构放映出来。她一点点地观察着脑瘤的形状，附近交错的神经，从哪个角度下刀，可以避开神经和动脉……
想得出神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
前面拐角处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出来，迎面就要撞上冯艾兮。
“当心！”
陈昇敏捷地将抓住冯艾兮的肩膀，将她拉到了一旁，反倒是对面那个人，为了闪避，一下扭了脚，摔倒在地上。
“啊！”
女孩一声痛呼，捂着脚踝直吸气，抬起头看过来时，原本带着怒意的眼眸一下子变成了错愕的神色。
“……艾兮？”
熟人？
冯艾兮也愣了下，瞧着对方的面孔确实有几分熟悉，思绪也从病例上抽了回来，回忆起眼前人。
“你是……”
“叶芯啊！我是叶芯！你不记得了吗？”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冯艾兮的胳膊一直晃，生怕想不起来她似的。
听到这个名字，冯艾兮似乎终于有了点印象，好像是原主的高中同学。再仔细看眼前这张脸，比记忆里要显得成熟了许多，原本的黑色长直发简短了，染成栗色，烫了个流行的梨花卷，内扣的卷发衬得脸很小，透着一股甜美的气质。
叶家在桐城的大户里面排不上号，甚至算不上豪门，就是个中产阶级。不过叶芯这个人个性外向，很会交朋友，加上她长得甜，就像是个小妹妹，所以就连当初尾巴翘到天上的宁二小姐也愿意跟她结交。
当然，冯艾兮身边的朋友，多半都是塑料姐妹花。她嚣张的个性，很少有人能忍受得了，只不过一般人都愿意巴结她，只能忍着，她也乐得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所以表面上看上去她在学校倒是有不少小跟班。
叶芯就算是其中之一。
冯艾兮对这些小跟班的印象不算太深，整个中学时代，她的注意力都在宁夜风身上，女生大概也只有李梦茹这个情敌最能让她放在心上。
所以刚才那一撞，她其实好一会儿都没认出叶芯来。
可叶芯很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自顾自地说起高中时代的事情，慢慢的，冯艾兮也有了一些回忆，才确定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原主的高中同学叶芯。
“……好多年不见。”高中毕业之后，她跟班上的人联系不多，应该说，是她觉得没必要联系。
那些小跟班，她走到哪里都能有一大堆，从初中到高中换了好几批。从来都是别人巴结着她，希望跟她多联系。
叶芯算是跟她关系比较好点的，她才能回忆起来。
不过她们毕业后，似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是啊，好多年不见了！我高中毕业后就出了国，也是最近才回来，才听说了你的事……”说到这里，叶芯的表情有点难过。
她指的应该是冯艾兮坠楼成植物人的事。
大部分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件事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露出这种遗憾的表情。
冯艾兮也懒得辨别他们是真的为她感到遗憾，还是假惺惺的，反正对她来说，这些遗憾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她扯了个微笑，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叶芯也没有纠缠于过去，转而问道：“那你今天来医院是复诊吗？”
“来看个病人，正要走呢！”冯艾兮也没有多解释，一来是跟叶芯的关系普通，没必要说那么清楚，二来是这件事长篇累牍，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我也正准备走！咱们好久没见面了，今天碰上也是缘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叶芯亲昵地挽着冯艾兮的胳膊，大大方方地说道。
“我还有事。”冯艾兮不喜欢交际，也不喜欢自来熟的朋友，直接就要拒绝。
可叶芯仍是挽着她的胳膊不放，十分热忱地说：“我最近正好听到一个高中时候的八卦，还是跟你有关的！正好坐下来聊聊！”
八卦？
“跟我有关的？”冯艾兮心念一动，“什么事？”
“一会儿一边吃饭一边说！做了一上午检查，我要饿死了？不过这八卦也真够劲爆的！”叶芯拽着冯艾兮就往外走，嘴里虽然感叹，但依然没有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艾兮心底觉得有点古怪，不过还是跟着叶芯去了，她也想听听“自己”有什么劲爆的八卦。
叶芯选的饭店是市中心一家日料店，包房里相当安静，墙角的花瓶里有腊梅插花，淡淡的馨香充溢在这一方空间里。
“本来我回国之后就想联系你的，但是听说你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来找你。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医院碰见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一坐下来，叶芯就开始喋喋不休地闲聊。
冯艾兮并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缘分，但还是微笑着说：“是啊，真有缘。”
“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常常想起我们高中时候的那些事情。那时候地日子多好啊，大家天天在一起聊天、八卦，开party……”
“所以你到底听到什么跟我相关的八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记得？”冯艾兮没心情跟她闲聊这么多，直接进入正题。她跟来的主要原因，就是想知道叶芯嘴里那个劲爆的八卦。
“其实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叶芯手捧着清酒杯，面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我回国前几天，在酒吧里遇到个熟人，也是咱们高中的，叫高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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