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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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势力不容小觑，双方死伤惨重。
战事吃紧，齐禛愁得不得了，饭也吃不下。
见齐禛一日日消瘦下去，莲姑也愁得不得了，日日在我耳根子旁念叨。
暗卫大多都奔赴北疆，宫中保护齐禛的只有莲姑一人，日日守在身旁，胆战心惊。
我见莲姑又在我身旁说齐禛的事，听着实在心烦，便跟着莲姑入宫，陪在齐禛身旁，一齐守着他。
夜里，见齐禛睡下，我与莲姑坐在门外。
“澜倾，你让顾川平一个半残去北疆，这不是找死吗？”
“他早已不是半残。”
烛火下我瞧见莲姑眼中的疑惑，笑着解释。
“莲姑，记得贵妃死前，叫你我去她宫中那日吗？”
见莲姑点头，我靠在她身上，缓缓道。
“那日贵妃给你两只蛊虫后，你依旧生她的气，扔给我便走了，贵妃见你走后，又塞给我一只蛊虫。”
“贵妃说我平日爱耍枪弄棍，难免伤筋动骨，那只蛊可续断骨活筋络，是北疆人保命的宝贝，不过一生只可用一次”
“你把蛊给顾川平了？”
见我点头，莲姑反手拍了拍我的脑袋问。
“澜倾，你不恨他吗？”
“不知道。”
恨顾川平吗？我自己也看不清。
我这种人，一向只遵守自己定下的规则与道义，从没有第二个选择，也从不回头。
我这种性子，也许是无法爱人的。
那种爱太深刻，转变不成亲情，到最后一颗心承载不了，便只能生恨。
“他回不来了，莲姑。”
我垂眸看向地面上，映出如水波闪动的烛光，深深叹息道：
“他没有牵挂了。”
这场仗打了整整两年，期间齐禛被暗探追杀，我让莲姑敲晕他，自己假扮君上，被刺一剑，亲手活捉探子，在昏迷前交给莲姑。
在昏迷前，我只来得及交代莲姑一事，便是我当年托莲姑带出王府的小妹。
我的小妹没死，在她尚有一口气时，我将她托付给莲姑。
那时我力不从心，无法陪在小妹身旁。
我知晓莲姑与宫内御医有交情，便放手一搏。
小妹侥幸活了下来，莲姑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买了间铺子，让小妹在那自食其力。
被剑刺中后，伤处异痛让我明白。
也许，这一次我可能熬不过去了。
果然，因剑上有毒，我生死不明，整整躺了五日，南朝医师用尽一身本领，我才睁开双眼。
醒后看着莲姑红肿的眼，我笑着说她傻，莲姑破涕为笑道：
“真是祸害遗千年，江澜倾，你就活着吧，每次你都把我吓个半死，来折我的寿！”
齐禛见我醒来，一下扑在我身上，险些让我吐出血来。
我和莲姑养的小姑娘如今也会唤娘亲，懂得开心悲伤了。
她听着齐禛嚎啕大哭，也俯在我身上哭。
两人哭嚎声阵阵，一如魔音入耳，我忙给莲姑递眼色，莲姑却装睁眼瞎，无奈我也只能享受这份关心。
三年战争，十万将士，唯有五千余人重回南朝。
回家的将士们，有些行走不便的搀扶着，有些骑在马上，面对临江城一众百姓夹道欢迎，七尺男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也接回故人。
顾川平死在将士凯旋的前一日。
听归来的将士们说，顾川平虽面容可怖，却因立功无数，人人都笑称他一声顾小将军。
北疆投降那日，提心吊胆三年的将士们，终于卸下防心。
其中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时贪酒，军中一个北疆战俘，用偷来的箭暗中射向那个孩子，顾川平上前用身挡箭。
“当时顾小将军本就重伤，又因箭上有毒，他没能扛过去。”
“顾小将军死前，交给我一个帕子，我听着他好像还一直念叨着谁家姑娘的名字，最后还说——”
“兰卿，别恨我......”
我明白顾川平想说什么。
别恨他，也别爱他，就能彻底忘记他。
我把顾川平的尸身葬在他王府那棵槐树前，又掏钱给他立了个碑。
又是一年春，也许是树下埋了顾川平，槐树也觉得他讨厌，今年槐花开得很少。
北疆收复后，齐禛娶将军府嫡女为后，南朝由齐禛推向鼎峰。
百姓无忧，山河晏清。
我在自己生辰那日，辞去欲来探望的众人，独身来到王府槐树下。
没祭拜，我踢了踢墓碑，毫无死者为尊之意。
“顾川平，你可真是立了不少功劳。”
我斟满酒举杯，在墓碑上轻轻一磕。
“那时你在我生日宴上放我鸽子，还抱着楚菱卿卿我我，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到现在。”
那时我与顾川平成婚第七年，在我把那块免死金牌交给他前，他曾说起他年幼时。
“兰卿，我十一那年，我爹叫我读词背诗，我总不听话，阿爹说举头望明月，我便说抬头望明月，为此我挨了不少打。”
那时我笑着说他蠢，顾川平不恼，只是轻轻的笑，轻的像被风吹成丝的云。
我掏出怀中顾川平临死前托人给我的帕子，是我多年前在猎场扔的那块，已破旧不堪，看不出帕子原本的颜色。
唯独帕子上几个血字，锥心刺目。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
结尾“师友”二字被血划去，只留两个颤巍巍的——
吾妻。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吾妻。
“顾川平，若诗人活着，怕也要被你气死。”
我笑了笑，仰颈饮下杯中酒。
“一路走好，十三岁的顾小将军。”
把帕子扔进未燃尽的纸堆，看帕子消失在火中，我起身用余酒浇灭残火。
“再也不见。”
我对不远处的莲姑挥挥手，笑着走向下一个黎明。
而今再无情天，恨海已逝，唯祝五愿。
祝逝去之人来世安好，祝留世之人现世安稳。
祝真心勿错付，祝知己莫殊途。
“祝我，生辰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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