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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潜蛟,终不化龙


裴玠看得很清楚,帝王可以有爱,可他的父皇,绝不会是一个因为爱就定下皇位归属的人。

否则,母亲当年便不会是那般结局。

或者说,父皇不过是因为母亲彻底成了一个“死人”,才能更好地去爱她,更爱自己这个所谓心爱之人的遗物。

“你觉得父皇懦弱?可他终其一生,未曾让北狄铁骑真正踏足我大昱山河半步!而你,上官衡,你自恃聪明绝顶,算尽天下,可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一世世轮回,大昱在你手中被蛀空了多少根基?多少城池因你的野心而化为焦土?多少百姓因你的权谋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如崔玿崔将军这般的忠臣,又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的阴谋中?

你只觉一次次重生,你的布局只会更缜密,落子只会更谨慎,可你想过没有,这一世世叠加起来,你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你身上背负了多少条枉死的人命和无法偿还的孽债?!

你笃信命格,那你何不扪心自问,你害死了那么多与你无冤无仇,甚至曾对你寄予厚望的人,你这条所谓的‘潜蛟’,因果缠身,罪业深重,到底还飞不飞得起来?!

而你今日之结局,身陷囹圄,功败垂成,亦非天命不公,实乃你亲手种下之因结出的恶果。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践踏伦常,背叛亲友,早已将自身的福泽根基损耗殆尽。一座即将倾颓的大厦,纵使你凭借机巧暂居其位,又如何能逃脱与之共亡的覆灭之劫?”

裴玠的声声质问,说得上官衡的眼神中越发迷茫。

他,真的错了吗?

裴玠看向并立身旁的崔令窈,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帝星或是凤命。上官衡,这数度轮回,难道朕和温元县主,不曾一次次死于你的阴谋诡计之下吗?

天子又如何?皇后又如何?终究只是肉体凡胎,逃不过生老病死,轮回之数。

你一切的执迷与怀疑,只始于第一世谋逆失败后的暴毙。可你想过没有,让一个人暴毙,有时候无需神鬼手段。

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一缕下了剧毒的熏香,甚至几株看似不起眼、却能诱发宿疾的花草……这世上,多的是杀人于无形的手段。

父皇有没有可能,早已察觉了你的不臣之心?太后有没有可能因为惧怕谋逆失败牵连己身,所以抢先下手,以此向皇家表忠心?甚至你倚为臂助的上官一族内部,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全然与你一条心吧?”

裴玠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

“你看,让你暴毙的可能性有太多太多了。而你觉得,自己不会中这些伎俩,所以一定是天命,一定是所谓命格!

你总是将所有人都看作庸才蠢材,自恃聪明绝顶,高人一等。可古往今来,多少败亡,恰恰就是栽在聪明二字之上?聪明人,才最容易自以为是,才最容易一叶障目,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空一上师也是轻点了点头。

“若说这帝星和凤命为真,上官大人,也是你,以一次次逆天而行的轮回,以你的野心与执念,如同最严苛的磨刀石,成就了这对帝星与凤命的相辅相成,坚不可摧。”

“我,成就了他们?”

上官衡喃喃重复着,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空洞所取代。

裴玠和空一的话,像最后一把锉刀,磨掉了他心中仅存的那点不甘和侥幸。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早已被刻意遗忘的画面。

第一次轮回时,得知自己命格时的狂喜与雄心。

第二次轮回,精心策划每一步时的志得意满。

第三次,第四次……

看着亲近之人因自己的计划或死或伤时,那偶尔掠过心头的不适与愧疚,被他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强行压下。

还有那些漫长的、独自等待时机的孤寂夜晚……

他殚精竭虑,用尽阴谋阳谋,牺牲所有能牺牲的一切,亲人、朋友、良知……

可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是众叛亲离的孤寂!

是功败垂成的嘲讽!

是这龙榻之前,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是这贼老天,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戏弄!

可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路。

那股强行提着的精气神,终于彻底散了。

他不再嘶吼,不再质问,只是瘫软在地,像一摊失去所有骨头的烂泥。

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精美繁复的蟠龙藻井,那金龙张牙舞爪,俯瞰众生,仿佛在无声地宣判着他的结局。

他是不是潜蛟,已经不重要了。

若他是,杀孽缠身,他也化不作龙了。

若不是,一次次失败,也磨没了他所有心气。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崔令窈看向地上那个已然失去所有生机,如同槁木死灰般的上官衡,心中并无太多快意,反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争了几辈子,算了几辈子,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裴玠在此时,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温热的力量彼此传递。

他抬眼,目光扫过狼藉的大殿,眼神逐渐变得无比坚定和清明。

无论前世如何,无论命格怎样,这一世,他抓住了她的手,破开了迷雾,走到了这里。

未来的路,将由他们自己来走。

这江山,这百姓,他必将牢牢护住,绝不会再让宵小之辈,有丝毫可乘之机。

他沉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罪臣上官衡,悖逆人伦,谋反作乱,罪证确凿,天地不容!赐车裂之刑,以正国法!其一应党羽,即刻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听候发落!上官氏全族,凡在朝为官者,无论品阶,尽数免官罢职,收押天牢,待三司会审后,依律定罪!”

殿门再次开启,早已候命的金阙卫精锐鱼贯而入,面无表情地将如同死狗般的上官衡拖了出去。

这一次,上官衡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任由他们将自己拖离这座他梦寐以求的宫殿。

上官衡败了。

不是败给那虚无缥缈、他曾无比笃信的天命,而是败给了他自己那无限膨胀的野心,根深蒂固的偏执,以及那视万物为刍狗的冷酷。

他看到了命,却忘了运在人为。

更忘了,人心,从来不是命格可以完全框定的。

在被拖出殿宇的那瞬,他看到了殿外已经除去龙袍的上官华蕤,看到了跟着自己起事如今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属下。

突然间,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一天,玄珲捧着星盘对他说。

“潜蛟在渊,遇风雨则化龙。”

现在风雨来了,他这条潜蛟,奋力挣扎了几生几世,却终究没能跃过那最后一道龙门,化身翱翔九天的真龙。

反而在这狂风暴雨中,折戟沉沙,粉身碎骨。

不过也好。

他缓缓闭上眼睛,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春日。

妹妹还没入宫,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她在梅树下抚琴,偶尔会幻想将来有一个怎样的夫君。

家族的宴会上,那位刚刚与他定下婚事的,出身名门的未婚妻,趁着众人不注意,羞涩地抬眸看向他,悄悄避开旁人目光,将一枚绣着并蒂莲的荷包,飞快地塞入他的手中。

而他,还只是那个故意考砸了科举的年轻人。

有些锐气,有些不屑,更有些对未来的期待。

带着家族的期许,爱人的倾慕,妹妹的依赖。

原来最幸福的,始终是最初那个不曾被预言沾染的人生。

一行浑浊的泪水,终于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迅速湮没在衣领的尘埃与血污之中。

“我该在那日,就杀了玄珲的。”

上官衡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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