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可配为人

辉帝被斥的面色泛红。

堂堂皇帝如此数落，这本就是奇耻大辱；再加上众人朝他投来的鄙夷目光，当真叫辉帝无地自容！

可他却生生忍下了愤怒。

只因眼下形势严峻，他无兵傍身，唯有争取到长公主的支持才有翻盘的可能。

他强忍着怒火，梗着脖子朝女儿道；“朕堂堂天子，如何会说谎？！皇后和小太子都是折损于国师之手，与朕无关！你病时恰逢国之大难，朕自是要将心思全都用在朝政身上，对后宫之事难免有所疏漏，这才让淑妃这贱人寻到可乘之机。你若不甘朕便将之贬为淑媛替你出气、再不然就贬为婕妤，如何？”

“呵呵，陛下乃一国之君，怎地如此敢做不敢当？”

淑妃本泪流满面，可辉帝的话却叫她生出怒色，她眼中夹杂着一丝迷乱，冲着辉帝吼道：“再怎么受神明眷顾也是陛下的女儿，陛下对自己的妻儿都能下得了毒手，做什么对眼前这个疯丫头毕恭毕敬？！莫非是想学宫外那些子没出息的权贵，遇事便想做缩头乌龟？！”

这话实在太过粗鄙，辉帝一时面色青紫，斥道：“贱人竟敢如此与朕说话，来人，给朕掌嘴！”

淑妃对辉帝的话置若罔闻，只朝着商无忧怀中的襁褓痴痴望去，忽的低声啜泣起来——

“儿子、我的儿子……”

商廷煜见状既惊且惧，忙不迭道：“母妃，您这是怎么了……”

商无忧扯了扯嘴角，踱至淑妃身旁，一手抽出腰间青雀朝淑妃背后划去，口中道：“看来淑妃有话要说，你起来说，本宫和陛下都听着呢。”

身上的绳一松，淑妃便收起悲伤之色，她高傲神情，仪态端庄的站起身，不屑道：“出身名门又如何？皇后那蠢妇还不是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八年前那场宫变的始作俑者就是陛下，是他让身旁的侍卫长去守东门，故意放叛军进来；又授意父亲让手下之人混入叛军队伍，趁机诛杀陈仪和皇后。”

“至于小太子，父亲说若让皇后的嫡子留存于世，本宫的儿子便绝没有继位的可能。”

高子霖面沉似水，他抬眼看了看淑妃，沉声道：“娘娘先是被陛下责难，又遭遇换子之事的打击，看来是得了失心疯，她的话做不得数。”

这番话正说在辉帝的心坎上，忙朝身后吩咐道：“还不快叫人将这疯妇堵住嘴拖下去，别在这给朕丢人！”

众人正待上前，却见淑妃叉腰大笑起来。

“父亲何必遮遮掩掩？您昨日给女儿传信，叫我带着麟儿去寻陛下，找机会将他刺死，如此您便可顺理成章的推我儿上位；如今陛下身边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而您手中却有这么多的兵，咱们已是胜券在握，还怕什么悠悠之口？！”

她将头一转，高声道：“商无忧，枉你身为天命神女，可母亲和弟弟却被亲生父亲戕害，我若是你干脆死了算了！”

商无忧冷冷反诘，“淑妃这么想死，想来是因为亲手害死自己孩子的缘故——若没有八年前那场宫变，你的儿子此时还好好的活着！”

她双目逼视着淑妃，寒声质问道：“本宫问你，那些叛军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又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害死了陈氏一族与小太子！”

淑妃一滞，忽的用双手环住肩膀，颤抖的啜泣起来。

“是他们说要趁机除了皇后，推本宫上位……父亲身边那个跛脚的暗人来寻过我，叫我一定要将三皇子带在身边，万不可让之留于宫中……守卫后宫门禁的侍卫统领表面上是陛下的人，实则却是国师的爪牙，我的人亲眼见过他在宫变之后对国师行拜礼，从此便再没了消息……”

淑妃状若癫狂，捂着脸边笑边哭——

“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了，至于那孩子……国师说唯有用那个孩子的骨血炼成蛊，才能压制你血脉中的神力……我没想弄死你，我只要你疯疯癫癫、一辈子别挡我和儿子的路……”

“我的孩儿，把孩子还给我！”

淑妃流满面，忽的朝商无忧怀中襁褓扑去！

她神态狰狞、好似地狱中的恶鬼，魏淑媛被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前冲，想要保护襁褓中小小的婴儿；却见长公主不慌不忙抬起脚，朝前狠狠一踹——

那一脚正中淑妃小腹，她猛地向后倒去，宫人们一拥而上将她制服——曾经那个威严明艳的淑妃此时被人按在地上，她钗外鬓松、口鼻窜血，宛若疯妇般一双手死命朝前伸、直指商无忧怀中婴孩儿，凄厉的尖叫着——

“还我的孩子、还给我……”

商无忧冷冷望了过去，忽的寒气森森道：“你的儿子早已变成一颗颗腥臭的丹药，你亲口尝过那味道，难不成如今竟浑忘了？！”

淑妃整个身躯骤然僵住，仿佛瞬间被人抽去浑身力气，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辉帝厌恶的皱了皱眉，不耐的挥了挥手，“拖下去关起来，朕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这毒妇！”

商无忧将怀中襁褓送还给魏淑媛，这才回过身，目光在众人面上掠过，冷冷道：“淑妃以下犯上，此番皆是她自作自受！可她有一句话没说错，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沾着我母后的鲜血。”

碧色的眸子缓缓望了过来，辉帝仿佛跌入深不见底的沉渊，渐渐生出窒息之感。

“父皇，你身为人夫却不知回护妻子——因一句模棱两可的谶语便对忠心耿耿的臣子挥下屠刀；杀妻灭子不之人本容于天地，您在明知国师与高氏意图不轨，却依旧重用，不过是想借他人之手除去您专权路上的绊脚石。”

“母亲陪伴您十几年，为您料理后宫、生儿育女，您要了她的命；陈家乃国之栋梁，您屠了陈氏全族，还要让他们在死后依旧背着叛乱的污名，被世人唾弃！”

商无忧眼中含泪、双唇颤抖，愤怒的质问道：“至于我那还未满月的弟弟，他可是您的嫡子！您策划宫变只身离去，却将我与母亲弟弟丢在宫中自生自灭！”

“您如此行事，可配为君？可配为父？可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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